一如犬牙交錯的遠山,
一如亂毫塗鴉的近林,
星空也亮的潦草,
車馬也行的疲憊,
唯有廂中閱經的佛子,
安然獨坐,
於此方世界增添出一絲靈動。
外麵雖然天寒地凍,車廂裏卻溫暖如春,佛子依舊妝容華貴,慵懶的半臥榻上。她又掀了一頁經冊,身心略感疲乏,便撩開窗紗向外張望,隻是黑洞洞白茫茫的一片,也看不出什麼名堂,索性喚來冷紅吩咐她叫停隊伍,自己下了轎廂往雪中漫步,一時興之所至,就撐開神識往四處探視,竟也有意外收獲,她不免一聲淺笑,回身向跟在後麵的冷紅道:“東麵三十裏外有間荒廢了的城隍祠,裏麵正有幾個小玩意在那賭酒耍錢,這一路閑曠,莫若去那裏解解乏悶,你且安排好車馬,隨我一同前往。”
冷紅麵色一喜,忙指示一眾隨扈原地休息,轉身回來時,就見佛子默念法訣,帶著兩人瞬移遁去。
不多時,兩人停在那處祠堂前,一片燭光夾雜著吆喝聲從牆壁上的窟窿裏傳出,冷紅掩鼻上前推開房門,佛子緊跟其後,邁步來到祠堂中。
裏麵正有兩頭虎精、一隻山魈並兩隻雕精在那裏圍著篝火擲色叫嚷,冷不丁被進來的兩人驚的一怔,待看清是一對細皮嫩肉的俏麗僧姑時,不由得心中警覺起來,這五個妖怪正要奔逃,就聽其中一個僧姑笑道:“列位莫要驚慌,貧僧不過是夜間孤涼,恰好感應到此間熱鬧,就帶著自家弟子過來沾些煙火氣,你們該如何仍舊如何,隻與我二人騰了烤火的地方就行。”
五妖相顧一眼,並不能拿定主意,好在其中那隻山魈開口說道:“既是仙家貴客,我五兄弟豈敢有怠慢的道理,隻是此間淩亂,怕是汙了仙家靈目。”
佛子打眼瞧著五妖四周,俱是些人體殘肢和牛羊骨屑,也是免不了蹙了蹙眉頭,不過口中倒是緩道:“無妨無妨,稍稍拾掇一下便好”,話畢,嘴中吹出一股清氣,把一應斷指殘骸盡皆卷出門外,卻並未影響那燃燒的火焰分毫。
五妖見識到其中厲害,更是大氣不敢出,紛紛拱手站立起來,那邊冷紅遂脫了自己外衫鋪在火旁,又從袖中取出一方精致香爐點了,扶著佛子坐了下去。
佛子抬頭望向五個丈高的野妖,輕笑一聲道:“你們兄弟幾個還是坐下說話為好,貧僧並無抬頭與人閑談的喜好。”
那五妖慌忙謝罪,像犯錯的小兒般紛紛跪坐成一排,聽著佛子說話。
佛子又道:“這裏離宣城不遠,想來少有精怪出沒,卻不知你們幾位是緣何到此。”
仍是那山魈說道:“回仙家話,我兄弟幾個本是東洲土著,慣在山中修行,與世無爭。月前忽然來了兩幫仙門大能在那方區域廝殺,其中撼天動地的場景嚇煞了如我等小妖,於是拋家棄業,倉皇奔逃,隻是我等對外界情況知之甚少,隻會如無頭蒼蠅一般胡亂行走,也虧得我兄弟幾個運氣,一路之上還算有驚無險。至於仙家口中所稱宣城,也是昨日才到,我弟兄幾個現下俱是喪家之犬,在沿途也未曾去想拜過碼頭,若然知曉今夜攪擾了仙家興致,必不敢在這裏興風作浪的。”
佛子好奇道:“兩派爭鬥?可知是什麼根腳?”
山魈回道:“不怕仙家笑話,那靈能噴湧出數十裏開外,遇山銷山,河川倒流,擦著就傷,挨上便死,我們這樣的小角色,逃命已經來不及,哪裏敢摻和其中去曉得什麼來龍去脈。”
佛子失望道:“倒是可惜了。聽你描述,這打鬥之人也不是尋常道友,若是能對個中情況有些了解,倒也能多些應對手段。”
五妖聽了,才知道麵前人物亦是非同凡響,居然有心打探那種境界之事,於是瞬間收了逃遁的心思,愈發小心的聽這個僧姑問話。
佛子繼續問道:“我看你們幾個還未褪去獸形,但血氣頗盛,卻不知修行到何種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