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方媚,晚雲多愁,午間盛況終有結束的時候,可楊芸三人興致仍舊激昂,更有一幫才子佳人願意同言宇、水芸華深交,索性回來城中,由楊芸做東,統聚在那處曲苑之中,繼續劃拳行令、對酒高歌,直至夜深不提。
卻說賓客散盡後,周王也要和佛子辭行,佛子自然不做挽留,隻在榻上說道:“此次專為佛塔開光而宴請眾生,其後本院閉關十載,不納外人,煩請王上勞心約束臣民,莫行險事。”
周王回道:“這是自然,回頭孤便責令本地官吏圈禁此處,有違者立斬不怠!”
佛子點頭道:“此地畢竟不合人居,我山門修士亦性情駁雜,貧僧不過是偶爾在此緩步,並不能時常督醒此間弟子,王上為生民計,萬不可口舌爾爾。現下群客盡去,王上在此間亦久留無益,貧僧著冷月代為送行,還望王上一路順風。”
周王點首拜別,隨冷月引至湖堤之上,看見自家禁軍和宣旨太監並本地官員已經候在那裏。冷月遂稽首說道:“王上珍重,貧僧隻能送到這裏了。”
周王同眾人紛紛拜謝禮別,其後冷月詠訣抬指,點在棧橋之上,那橋立時如雪般融在湖中,自己則輕輕飛去沙洲之上。
岸邊一眾凡人看的啞口無語,好半晌才緩過神來,紛紛暗歎仙家手段,果然不似常人法度。周王則招來宣城官吏沉聲道:“今日過後,便再無什麼明塔齋院了,你們念著九族安危,回去後該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有酗酒的就戒酒,有夢話的就獨居,孤非是長仙家誌氣,隻是大家一朝君臣,孤心總歸是為了你們著想,定下來的規矩就嚴格遵守,別讓彼此難做。”
一幫官員噤若寒蟬,隻會叩頭如搗蒜,紛紛應是,周王又道:“孤有意設三江總督一職,劃宣、平、運三城為其節度,列位臣工奉公勤勉,治下風調雨順,常有中書優讚之詞表於禦前,孤今番簡服到此,所見所聞亦是頗為滿意,其後宣調,列位當在金冊前排,還望諸位再接再厲,替孤分憂國是。”
眾人又是一番肺腑忠心呈上,周王見火候差不多了,又說道:“晚間貼出告示,把這方圓左近撥做孤的私家林場,有偷渡者一概夷族,不得翻案。”
隨後著太監選了幾個兵士化裝便服,坐上一頂小轎先行離去,留下一幹官員和禁軍在那裏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傍晚時分,言柏年久坐腰酸,於是出了書房在庭院裏駐足冥思,一會言母端了酸湯過來,言柏年接了細品一口,含笑道:“夫人這手藝愈發精進了,比五爺也不遑多讓。”
言母回道:“虧的這大城裏食料齊全,我還有好幾樣想法要試一試,今日是不成了,趕明兒可要起個大早。”
言柏年樂的自己夫人有個事情做,也就順水推舟道:“也別太早,總要給夥房留個灶好做早飯才是。”
言母奚落道:“我又不是拎不清主次的人,哪裏讓你操這份心。”
言柏年無語笑道:“看來是我多慮了。夫人可知宇兒、芸華兩人今日去了哪裏,這一天時間也不見他們身影,現下快到飯點,好像也無動靜。”
言母拿過剩下一半的湯碗道:“我倒是忙忘了,早間小王爺請他們去城外赴什麼宴會,方才又托人傳信說人已經回了城中,隻是晚間仍有酒宴,所以稍晚一些時候再回。”
言柏年聽後不免歎道:“這兩個人掙不下一刻閑工夫,眼瞧著快過年了,不思量著靜心總結一年得失,隻顧著在外邊玩耍。”
言母冷哼一聲道:“你倒是說的冠冕堂皇,也不見你教訓一次。”
言柏年頓時語塞,撓首無措,言母懶得再說,便撇下他自顧自離去,一時言柏年站的身涼,正要回屋的當口,麥三又疾走而來抱拳稟道:“勤王傳話,邀言公至密廳晤商要事。”
言柏年心下一奇,想不通這個時節能有什麼要事,但王爺留下那個後門,輕易不會使用,這會來傳,必然有其道理,索性也不再想,吩咐麥三去房中取來拄杖裘衣,又要他告知言母莫要留他晚飯,然後獨自一人往宅邸後門行去。
從袖口裏掏出鑰匙打開門鎖,門外卻是兩牆圍作的一條三尺小道,七折八拐的慢慢走到路盡頭,又有一門擋著,言柏年隨手推開進入門中,就來到了一間密室之內。
室中止有一人坐在暖炕上,麵前放著長案,案上林林總總擺滿了精細珍饈,隻是此人非是相邀到此的勤王,而是乘轎離開齋院的周王。
言柏年甫見這番境況不免眼神微眯,上前施禮躬身拜道:“君上威重,區區言柏年參見周王殿下。”
周王起身下榻,扶住言柏年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後擺手淡淡道:“坐!”
言柏年也不推辭,同周王相視而坐。周王給自己滿斟一杯後示意言柏年道:“還能飲嗎?”
言柏年也就拿了麵前玉卮斟滿一杯,回道:“手腳不方便,卻不妨礙口舌利落,柏年敬王上”,說罷,淺飲一口。
周王嗬嗬冷笑道:“瞧你這酒量,好像也利落不到哪裏去”,說罷,滿飲了杯中酒,複斟上。
言柏年聽了好笑道:“柏年酒性如此,自然比不得王上海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