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沛帶著唐婉寧到達衙門的時候，蘇越正和霍寧寧在停屍房觀察屍體。
為了能讓屍體較好的保存，停屍房設在背光的房間，裏麵較為陰暗，隻是在門口站著都能感覺到一絲陰冷的氣息。
唐婉寧畢竟才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在門口站在江沛身後粗略看了一眼就往後跑，一副打死也不願意進去的樣子。
江沛撇了一眼沒管她，徑直往屋內走。
霍寧寧掀開白布，一張慘白又幹癟的臉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他的兩頰凹進，鼻骨和顴骨凸起，像是被吸了血肉隻剩下骨頭一般，尋常人看了可能要做幾天噩夢，也難怪來信說死相淒慘。
屋內六張床，其他五張床上白布掀開，無一不是這個樣子。
江沛和霍寧寧看完後臉色還算正常，年老的仵作見多了各種各樣的死相，臉上也隻有嚴肅。
蘇越雖為官多年，但他之前一直在京城當文官，且是書香世家家世清白，來嬋縣這麼久也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麵，臉色難免有些難看。他的眼神飄忽不定，不敢盯著屍體看太久。
“是九夜蝠。”霍寧寧將目光挪開，語氣肯定，卻還是看向江沛下意識想要得到她的答案。
江沛凝目一看後微微頷首。
得了肯定，霍寧寧心裏也更有底氣。
她走到江沛身邊，抬頭看了一眼門外，瞧見外麵那道亭亭玉立的身影，低聲問道：“可有什麼收獲？”
江沛點了點頭，用傳音符簡單說了一下情況。
霍寧寧知曉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門外的唐婉寧。
蘇越聽不到她們在說什麼，但是他正對著門口，也看見了門外的唐婉寧。
“江姑娘可是有什麼線索，怎麼把唐家小姐帶過來了？”蘇越對唐婉寧完全沒有任何懷疑，隻當唐婉寧是什麼重要的證人。
江沛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跟蘇越解釋。
她們隻能得出一切跟唐婉寧有關的結論，雖然唐婉寧的言語中也說了是她找來的妖獸，但唐婉寧又像是不知道死了人的事，且她們沒有證據證明是唐婉寧做的。
等等。
江沛突然想起之前唐老爺說過，唐家小姐一碰到帶毛的動物就會全身發癢，可剛剛在唐府，唐婉寧抱著黑貓，一點也沒有所謂發癢的症狀。
“蘇縣令和唐家小姐相熟嘛？”霍寧寧突然發問，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是很純粹的疑惑。
蘇越對知禮明儀的霍寧寧有好感，見對方這樣問，打趣道：“唐家小姐在這嬋縣怕是沒有幾個人是不認識的，不過我同她並不熟。”
霍寧寧輕輕“啊”了一聲，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暴露出了她的心思。
蘇越見霍寧寧像是誤會了他的話，連忙澄清道：“霍姑娘怕是誤會了，在下今年已經二十七，家中已有賢妻，自幼相識，情深伉儷，曾許白頭之約，惟願兩廂廝守。
在外三年，都是她一人在家中幫忙料理家務，照看年邁父母親，隻等一年後我回京與她團聚。我自是不會負她。”
說到家中妻室，蘇越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甜蜜的笑容，眼中也流露出了思念之情。
“抱歉。”霍寧寧聽完立刻道歉。
她一開始是見江沛不知道怎麼答話便想幫忙轉移話題的，後麵也隻是習慣性地就想調侃一下，沒有別的意思。
曾許白頭之約，惟願兩廂廝守。
多麼美好又熟悉的誓言。
她的母親是在十年前死於難產，當時戰亂初止，等她父親趕回來時，母親已經是奄奄一息，而她那剛出生的弟弟，則是斷了氣，剛來到這人世間，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又走了。
她在一旁哭啞了嗓子，看見她父親看了一眼毫無聲息的嬰兒後，麵無表情地給她母親輸靈力。
一秒鍾。
一分鍾。
一刻鍾。
不知道過了多久，母親慢慢睜開了眼，父親的臉色卻已經蒼白的跟白紙一樣。
她已經記不清當時母親醒後說了些什麼，隻知道在母親斷了氣後，父親癱坐在地上。
她跪在床邊，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在哭，隻是清楚的記得當時感覺到了一股窒息感，像是有什麼東西狠狠扼住她的喉嚨，讓她難以呼吸。
父親一夜白了頭，整個人憔悴得不像話，卻還是帶著她一起操辦了母親和弟弟的喪事。
之前意氣風發的修士在那頭三年蒼老的讓人不敢置信，直到她開始開玩笑般叫他老頭，這才慢慢走了出來。
她曾說過她不介意父親再娶，修仙長路漫漫，她不願意成為枷鎖，讓她的父親因她而孤獨度日。
但是父親拒絕了。
他說：“此心不變，曾許之諾，惟願如初。至少你母親還活在我們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