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而大多數人在餓急的情況下,會不顧形象地狼吞虎咽,哪怕擺在自己麵前的是幾個餿窩頭。
但是臨青溪卻發現,辛漠陽這個人明明別人都能聽到他肚子裏在唱空城計了,可他依舊優雅地端起野菜蘑菇湯,然後不發出一絲聲響地細嚼慢咽,姿態高貴,舉止雍容,和此時的破屋爛頂太不相配了。
一旁的孫家阿奶和小梨子也看傻眼了,頓覺得辛漠陽高貴地不可侵犯,反而臨青溪愈加顯得親和了。
辛漠陽不緊不慢地喝了三碗湯,臨青溪覺得,要不是她對他說,鍋裏已經沒有湯了,他可能繼續把她當他們王府的丫鬟使,直接遞給她碗,讓她去再乘一碗。
喝完湯,辛漠陽繼續雙腿盤坐在床上閉目養神,臨青溪也不想別別扭扭地和他單獨呆在一個房間裏,所以就和孫家阿奶、小梨子一起去山上挖野菜和采蘑菇。
山梨村很小,隻有六七戶人家,臨青溪和辛漠陽暈倒在孫家阿奶家門口的時候,是村裏人把他們抬到床上去的,為了報答這些村民,臨青溪就教他們如何識別有毒蘑菇和無毒蘑菇,順便將山裏幾種能吃的野菜也告訴了村民。
又過了一天,山梨村的村民也沒有替臨青溪打聽到白樺和董鷹他們的消息,不過,村民告訴臨青溪,出了山梨村往北走幾裏路就是一個小鎮,也許他們可以去那裏打聽打聽。
想到白樺他們可能和董鷹在一起,於是臨青溪決定和辛漠陽結伴去找他們,當然她說出自己的意思之後,辛漠陽沒說拒絕也沒說同意,臨青溪就當他默認了。
銀票早就被茉莉他們帶回了臨家村,身上的幾錠銀子也沉入了關江底,就是自己的小荷包也在深山裏丟了,臨青溪現在全身上下窮得叮當響,她想救濟一下孫家阿奶和小梨子都不行。
“辛漠陽,你身上有沒有銀子?”臨青溪示好地問道。
對於應該怎麼稱呼辛漠陽,臨青溪苦惱了很久,她喊他“辛大哥”,辛漠陽冷冷地說了一個“不許”,喊他“辛公子”,又是一個“不許”,更別說什麼其他的稱呼了,最後幹脆喊他“辛漠陽”,他才不說“不許”了。
“沒有!”辛漠陽覺得在這小山村耽誤太長時間了,他想盡早離開。
“沒有銀子,金子也成,或者能拿到當鋪當得東西,你身上不是應該有玉佩什麼的?”臨青溪看古裝電視劇,那些大家公子哥總有值錢的玉石珠寶在身上,更何況辛漠陽還是吳國最有錢的寧王爺的兒子,他應該有值錢的東西吧。
如果有,無論如何,她都要“打劫”到,大不了以後加倍還他。
“沒有!”除了身上這把劍和這身衣服,他什麼也沒有。
“真沒有?”臨青溪明顯不相信,這辛漠陽應該不是小氣的人吧?
辛漠陽用極為冷淡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那意思很明顯,讓她別再繼續問廢話。臨青溪撇了一下嘴,再仔細回想一下自己身上有沒有值錢的東西。
突然,她想起上次從京城回來生了一場大病好了之後,葉氏和穆氏一起去福安鎮上給她打了一個金腳鏈,還去天神娘娘廟供了一天,寓意是“壓驚(壓金)”。
雖然腳鏈很細,但拿去當鋪也能當些銀子,足夠孫家阿奶祖孫兩個維持些時日,目前,她也隻能幫這些了。
“阿奶,我現在身上隻有這個細金鏈子了,您拿著去當鋪當些銀子,買點兒糧食,再給小梨子找個大夫看看。”臨青溪發現小梨子是那種病態的瘦,這是常年饑餓造成的,她雖然會背藥方,可她不會看病,做不到對症下藥,前兩次的藥方她也不過是冒險一用。
“林姑娘,這金鏈子我不能要,你和你哥哥還要去尋家人,身上沒有銀子可不行。你這兩天已經教會村裏人識別蘑菇和野菜,餓不著小梨子的。”孫家阿奶說什麼也不收臨青溪的金鏈子,她人雖窮,可也知道事有緩急,自己孫子的病不是一天兩天了,臨青溪和辛漠陽更需要銀子。
孫家阿奶的善良和無私讓臨青溪很感動,在自己這般窮困的光景之下還能想到別人,臨青溪自認她也不一定能做到這樣。
幾番推脫之下,辛漠陽有些厭煩了,拉起臨青溪就想走,但臨青溪甩開了他的手,說是再和小梨子說兩句話,而趁孫家阿奶和辛漠陽不注意的時候,她把金鏈子係在了小梨子的腳上。
告別了孫家阿奶和小梨子,臨青溪和辛漠陽趕往山梨村村民所說的小鎮。可是,辛苦趕到小鎮上問了很久,也沒人見到過白樺和董鷹他們的蹤影。
唯一的金鏈子給了小梨子,辛漠陽又絕對不會當他的劍,饑腸轆轆的情況下,臨青溪又和辛漠陽一起趕到了附近的大鎮上。
隻是,剛到鎮上辛漠陽就消失了,臨青溪已經沒有力氣繼續找人了,她有些懊惱地癱坐在地上。
“給你!”很快,辛漠陽就又出現在臨青溪的麵前,而且還拿著兩個熱包子給她。
“你去哪兒啦?”臨青溪覺得自己問出口的話都有了哭音,實在是這一路太波折委屈,辛漠陽又是個冷石頭,她以為他拋下她離開了。
“去當鋪,吃吧!”辛漠陽看見臨青溪的眼睛裏都有了淚光,知道她肯定是以為自己獨自離開了,雖然他隻比她大四歲,但在他眼中,臨青溪還是個需要人保護的小女孩。
去當鋪?臨青溪這時候才發現辛漠陽已經換了一身粗布衣服,身後還背著他那把劍,想來他是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給當了。
“哦,謝謝!”臨青溪餓壞了,接過包子就猛地往嘴裏塞。
吃過包子,兩個人又在大鎮上找了兩天,可還是沒有董鷹他們的消息,隻好先回暫住的客棧。
“辛漠陽,他們不會有事吧?”找了這麼久還沒有找到,臨青溪怕白樺他們真的出事。
“董鷹不會!”辛漠陽的聲音依舊淡淡的,但對臨青溪已經少了冷意。
董鷹雖然是他的屬下,武功也沒有他高,但是這十年來董鷹盡心盡力地陪在他身邊,他相信董鷹絕對不會有事。
辛漠陽的話不但沒讓臨青溪安心,反而讓她生氣了,什麼意思嘛,董鷹不會,難道白樺和白楊他們就會嗎?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
“大爺,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兒子吧,求求你了!”大街上突然傳來一個老婦人哀求的聲音。
“滾,別礙著大爺辦事!”“啪——”一聲鞭子劃破長空的聲音,緊接著就聽到老婦人痛苦的叫喊聲。
“娘……娘……娘,你怎麼樣?娘,您回去吧,快回去吧!”一個男子焦急的哭喊聲。
房間裏,臨青溪和辛漠陽對桌而坐,店小二正在給他們端上飯菜。
“小二哥,外邊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比起辛漠陽對周圍事物的漠不關心,臨青溪的好奇心就多了很多。
店小二歎氣一聲說道:“也沒什麼,這是趙家莊的人又在拉壯丁去山上采石頭去了。”
客棧的店小二見臨青溪是個小姑娘,也就沒多心,她問什麼自己就告訴她什麼,不一會兒,臨青溪就從這店小二的嘴裏知道了這趙家莊拉壯丁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離這個大鎮二十裏的地方有一個趙家莊,莊主是一個卸甲歸田的大官,叫趙德貴,聽說他的侄女還是宮裏得寵的娘娘,這附近的大小官員和百姓都沒有敢得罪他的。
三年前,趙德貴要在莊外蓋一處別院,說是要給宮中的娘娘省親用,於是以此為名到處拉壯丁去山上采石頭,很多壯丁都是有去無回,活活累死在山上。
不僅如此,趙德貴的手下還到處狗仗人勢、欺壓百姓,霸占百姓良田,禍害好人家的姑娘,就是打死人也不會有什麼事情。
店小二離開之後,臨青溪有些憤憤不平,怎麼哪裏都有惡人為非作歹,不是說楚國現在的皇上賢明睿智嗎?怎麼還讓這樣的人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更與地方官員沆瀣一氣而不管不問?
“不值得!”辛漠陽見臨青溪為了幾個陌生人就把自己氣得雙眼冒火,實在是不值得,像趙德貴這樣狐假虎威的人,這個世上多得是,不僅是楚國,其他國也有,而且還不少。
沒想到辛漠陽還會安慰人,這幾天和他相處下來,臨青溪覺得他並不像表麵看起來的那樣冷漠無情,恰恰相反,總覺得他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
“我知道,我就是很生氣,如果這裏的官員能夠有所作為,百姓的日子也不會這麼難過!”冷靜下來,臨青溪心裏也明白,這個世上能像她師父陸誌明那樣公正廉潔又不畏權勢的官員不多,所以福安縣的百姓真是幸福多了。
“吃吧!”辛漠陽拿起筷子吃了起來,他沒想到臨青溪竟然還有心懷天下的仁愛之心,隻是這個世上比她想象的要肮髒和黑暗得多。
吃完飯,辛漠陽去集市上買了一匹馬,臨青溪也不知道他那件衣服到底當了多少錢,反正那匹馬是花了不少銀子。
一匹馬兩個人,自然是要共乘,再說她也不會騎馬,辛漠陽都不在意,她就更不在意了,男女授受不親的規矩兩個人都沒放在心裏。
隻是,兩個人騎著馬還沒出鎮上的大街,就被人群給擋住了,隱隱約約還能聽到人群裏傳來孩子悲痛的哭聲。
辛漠陽打算視而不見,但是坐在他前麵的臨青溪卻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說道:“辛漠陽,你聽這孩子的聲音,是不是……小梨子的?”
辛漠陽皺了一下眉頭,臨青溪卻想要翻身下馬去探個究竟。沒辦法,辛漠陽隻好先下馬,然後把臨青溪從馬上抱了下來。
擠過人群,臨青溪驚訝地發現那孩子的哭聲就是小梨子的,他正伏在孫家阿奶的身上痛哭,旁邊還蹲著兩個山梨村的村民,臉上也是愁苦和無奈。
“小梨子,你……你們怎麼在這裏?”臨青溪看著躺在地上緊閉雙眼的孫家阿奶,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