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國東北,四狼城外,八月十五。
正帶勁兒的秋風刮過二道河的鬼眼橋,凜冽得像是剜人肉的刀子。
一位拄著木拐,破衫爛鞋的獨腳老人,緊緊抱著個斑駁的破陶罐,顫顫巍巍地站在橋中央,此刻進退兩難。
落日的赤霞映在他的臉上,本就溝壑縱橫的道道皺紋,這會兒因為恐懼不安,更加地扭曲糾纏在一塊兒。
“好漢們,糟老頭子命比草賤,我隻是個過路的。”
老人這話,是對著三個身著白衫的俊俏青年說的,他們身材有異,但容貌幾乎無差,冷峻的神色也是如出一轍。
白衣三兄弟沒一人作答,淩厲如鋒的三雙眼神從始至終都鎖定在老人的身後方,沒偏移過分毫。
“……”
老人隻好回過身,看向那滿身醉狀的邋遢男人,哀怨道:“你們都是非常人,有大事要解決,放我下橋去便是,咱們從未相識,無冤無仇,你何故推我到中間,拿我做這擋箭牌?”
“老人家,您這可是誤會我了。”男人舉起手裏的黑葫蘆晃了晃,醉意闌珊地解釋道:“拉住您不走,是因為我的酒喝光了,想跟您打聽這四狼城裏哪兒能買得到好酒,至於這三個小毛蛋,鬼知道從哪兒蹦出來的。”
“狂妄!”三兄弟中偏瘦些的直接開口喝道。
“三弟冷靜!莫忘師尊告誡:大敵當前,定要心神內斂,絕不可情緒外泄。”站立中間之人,從話語及氣質來看,應是三兄弟的老大。
“這話說得倒沒錯,看來你們的師尊還算有些水平。”醉酒男人點頭讚揚道。
“說出來怕嚇破你的狗膽!我們師尊正是受天下萬眾敬仰的‘八仙聖’中的‘大晝仙聖’——白無名!”
最後開口的老二,傲氣得就仿若他自己也是仙聖一般。
“白?白無名?!”
驚呼者並非醉酒男人,而是場中的獨腳老人。
八仙聖,大晝,白無名,這些如雷貫耳的字眼,城裏擺攤的說書先生都不知道演繹過多少遍了。
春去秋來的漫長歲月,那些話本裏動輒呼風喚雨,降妖除魔的故事,本以為多些遙不可及的傳說。
畢竟在這冷僻的四狼城,從古至今也沒幾人修源入道。
“白無名麼?”醉酒男人嘴角一揚,衝著三兄弟洪聲道:“你們仨從銀骨城開始,一路尾隨至此,應該都是你們臨時起意,並不是受你們師尊的指令吧。”
老二神色一怔:“你怎麼知道?”
男人不答反問道:“既然敢來追我,就該知道我是誰吧,說說看。”
老大凝眸調息後,回道:“我們曾在師尊的書房裏看到過關於你的畫像和字述,今早在銀骨城的酒肆撞見你拿黑葫蘆打酒,我們一眼便認出來了,你就是早已墮入魔道的牧山河!”
“哈哈哈哈!”牧山河聞言忽然大笑起來,因為笑得太過用力,整個身體都在搖搖欲墜,好像隨時就要栽倒在地上一樣。
獨腳老人不知是被他癲狂的模樣還是“魔道”的名頭給嚇到,下意識地往三兄弟的方位挪動了幾步,懷裏的陶罐也摟得更緊了些。
三兄弟也不知道他莫名大笑什麼,臉色陰沉的老三率先開口逼問:“你有什麼可笑的!”
這話仿佛有些管用,牧山河的笑聲真的開始放緩,直至消散。
牧山河直起剛笑彎了的腰,一臉輕鬆地道:“小毛蛋講什麼魔道仙道,正道邪道,白無名成天就教你們這些?”
他的語氣隨意輕佻,顯然沒有把這兄弟三人甚至白無名放在眼裏。
這對於眼下的聽者來說,獨腳老人感到無比驚詫,而三兄弟則已是怒不可遏。
老大強壓著怒火,不發一言,隻是抬起右手做了個示意,老二和老三看後默契得開始向橋兩側移動起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