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了，這邊！”
“怎麼幹不完啊！”
“天還沒亮嗎？”
“噓！林子裏有動靜。”
不知名的一帶水域，孟莊帶著十餘人鏖戰三天三夜，深沉的黑夜與湧動的海浪聲將這場激烈的廝殺深藏。簡直是個被三界遺忘的地帶，如果真有個地方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就是這兒了。這裏的一草一木野蠻生長，這裏發生的一切都不會被第三者窺探。
或兵刃相接，或拳腳赤膊，這群人殺紅了眼，不知不覺已經三天滴水未進了，無論是尖銳的兵器相撞的冷音還是肉體撕裂的鈍痛，都被放大無數倍。長戟穿插入腹，又快速拔出插向另一處，從麵中鼻梁直接刺穿腦後，從肩膀進從後腰出並帶出一串黏糊的內髒，從下巴刺進將一顆頭顱輕鬆鬆挑到空中。軟綿綿的倒地之人來不及發出一聲完整的呻吟便成為一具新的屍體，血液來不及冷卻又馬上會有第二第三具壓將上來。
孟莊和這所剩寥寥數十將士，隻是守護曹地的普通人，這次是例行巡邊防，意外遭到襲擊。曹地，是現在凡界主要的政權統一國，由於上頭做主的人最近談妥了一些事情，短期內邊防可以明確不會有麻煩。孟莊是曹地職級最高的將軍，這次的巡防公務本可交由一兩位有交情的小將曆練，畢竟能增加經驗又不必承擔太大的風險的好事實在千載難逢，能賣個上好的人情。不過，孟莊點了營裏上了歲數但是急用錢的老兵。
這回巡防的機會原是香餑餑，卻不想是個烤過頭的硬骨頭，近一半的將士有去無回。這一程結束差不多就可收工了，因此三天前，將士在天未全亮時便在帳外拉伸筋骨整裝待發了。
一路上，在這群無臉人出現之前，大家夥還在心底感慨大尊聖明，收複失地，感歎湖景秀美，空氣宜人。
之前有地方上報過這無臉人，但僅僅是說身著黑袍看不清麵容，大家隻當是尋常黑衣人，或盜賊或複仇。這回遇上本尊了，眾人毛骨悚然，原來並不是看不清麵容，而是袍下本應長頭的地方，一片漆黑，即使是死了的，麵上還終是蒙著一層濁氣，揮不散，倒像是從麵中散發出來的。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無臉人的傷口不會出血，陸陸續續有無臉人接替上來。不群攻，維持著較為相持的兵力。地上七橫八豎了不少屍體，有將士們的，也有這些僵屍一般的無臉人的。
不知從哪一刻起，不再有新的無臉人出現，廝殺聲被風聲裹挾，融進這片漫無邊際的水平麵。岸邊的水浪格外沸騰，一浪接一浪，無休無止。
一行人維持著超長時間的亢奮，麵對久違的空檔，躺的躺，坐的坐。沸騰的熱血經過短暫平息，隻會給人帶來之前不曾感受到的疲憊與饑餓，如果剛才是殺紅了眼，現在就是累得睜不開眼，躺著的真希望一覺睡到天明，坐著的趔趄兩下才站穩。
差不多有一刻鍾，林中傳來很明顯的動靜。將士歇息，孟莊沒有，他一直關注著四周風吹草動。林中的打鬥聲是有來有往的，至少有兩幫人在打鬥，能聽出一方越來越弱，一方逐漸占了上風，再之後就是身邊有將士發出鼾聲陣陣。
“再堅持下，快結束了，聽聲音他們好像也沒剩幾個了。”話音剛落，一個無臉人就飛撲過來。孟莊迅速擋了一劍，來去不過兩個回合，唰—–快速揮劍帶來的與風摩擦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個無臉人應聲倒下，一道藍綠色的幽光映射到孟莊那張點綴了斑斑血跡的臉上。
剛才打鼾的那位已被其他人拍醒，眾人凝神聚氣觀察著四周的風吹草動，這回又是重歸一片死寂。
一浪未平又激千層波濤，一劍守關再添萬骨失魂。
“這邊！”一人大喊，幾乎就在同時，一利刃露鋒刺穿肉體，屍地上又多了一具…
黎明將至，林中又傳來一陣躁動，目光所至，三道白光衝天而出，一瞬間從四麵八方鑽出四五個無臉人，動作劃一嗖嗖發出數枚冷箭。
待飛穩了，孟莊才看清了，所謂的三道白光其實是三隻大白鳥。突然一隻如流星隕落，飛行軌跡由一道弧線直轉而下，兩隻同伴迅速俯衝，在它落水之前一左一右將其托舉起來，三隻白鳥就這樣以一種怪異的姿勢朝背岸的方向飛去。
孟莊看著這團黑乎乎的巨物越來越小，隱約聽見無臉人小聲的交流，“在那裏，快”。孟莊瞧見他們要朝白鳥過去，一聲令下，讓身後的將士撤退到身後樹林裏。將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迅速配合指令，三步並兩步退至林中。
曹地是講萬物共生之道的，私狩是被明文禁止的。一浪正朝岸邊來，孟莊拾起一塊表麵光滑的石子輕飄飄往水麵扔，石子先在水麵跳了兩下，隨後借著湧起的海浪高高揚起，隻一瞬便在空中碎作無數鋒利的小尖刺，給幾個無臉人做了全方位的針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