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回憶到此戛然而止，再之後，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一群圍著他們的村民，那些人是模樣顧封塵覺得陌生，可又恍惚覺得，每一個人他都能叫上名來。
目光落在了為首的男人身上，顧封塵牢牢的護在顧湘憶和顧盼楠身前，妄圖用自己比她們矮一截的身軀，護住她二人，護住她們想要的未來。
夜裏的山上寒風呼嘯，來追他們的村民裏手裏都拿著火把。火苗跳躍在風中，是那麼的紮眼，晃的他眼睛疼。
“王叔，你是看著我們長大的，求您了，放她們一條生路吧。”顧封塵說話時的聲音甚至都在顫抖，身上也疼的厲害，好像是受了傷，但他此刻已經無暇分心去看，“祭山神本就是一場騙局，根本就沒有山神的存在！”
話音落下，裏麵便有一個年齡稍微大一些的婦人雙手合十，放在額頭前，“山神大人，孩童無知，冒犯了您，還請您千萬莫要因此降罪我們啊。”
人群中，另外一個男子開口反駁：“你胡說！山神大人庇佑我們多年，若非山神大人，我們怎麼可能世世代代傳下來？”
緊跟著，是更多的謾罵聲。
顧封塵在這裏生活了一段時間，也了解村子的困境，知道這裏缺水缺錢，天氣惡劣不說，交通也不便利。
可他還是不明白，為何這些人寧願相信鬼神之說，也不肯動手去改變這一切。
他道：“山中無水，我們可以開辟水渠，行路艱難，便鋪橋修路，天氣惡劣，收成不好，便換些作物，你們為何一定要把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鬼神之說上？”
可他的身軀卻是那樣的小，小到站在人群中便很難找到他。
他全身發抖，因為激動，眼眶通紅：“我會很多，我知道如何尋找水源，我能把那些髒水弄成能喝的水，我會製皂製鹽冶鐵，可以拿去外麵賣，賺些銀錢換糧食，隻要想活，我們有很多法子可以活下去，祭山神，除了白白送命，還有什麼用處？”
他所了解的東西，是領先這裏不知多少年的知識，他迫切的想要讓這些人醒悟，讓他們不再草菅人命。
火光晃的他眼睛生疼，忍不住因此落了淚。
那一瞬間，顧封塵這樣想著。
他想，顧笙當年，應當也是這樣想的。
但他終究是太心急了。
太急了。
以至於當他們三個孩子被村民捆住，關到柴房裏的時候，他都沒能想明白，這些和他朝夕相處的人，為何如此信任一個虛無縹緲的“神”。
他們甚至會為了一個壓根不存在的“神”，化身吃人血肉的怪物，屠戮自己的同類。
他們在柴房被關了整整兩天兩夜，也餓了兩天兩夜，期間甚至沒有一個人敢來看他們一眼，看看他們的死活。
直到第三天，那扇門終於開了。
冷冽的風夾雜這新鮮的空氣灌入房間內，被吹起的灰塵嗆得顧封塵直咳嗽，他眯起被強光照的生疼的眼睛，而後一點點睜開，看向來人。
他看見來這裏的一群人裏，有人手裏拿著刀。
不是村裏砍柴的刀，而是村口孫屠戶殺豬用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