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蝶其實是個沒那麼看一眼就可以私定終身的好姑娘,她上學的時候還是一個帶著牙套的鋼牙妹。到了這個年紀還是一個一馬平川的飛機場。不過她是個耐看的姑娘,從不施粉黛,有一股野百合的獨特感,細看下來,發現她原來如此簡單,像天空,萬裏晴空。
她曾經是個高級上班族,小白領,一個月工資小一萬,本就是天上的人物,我這輩子都跟她毫無瓜葛。
有一天,天塌下來了,那些飛得高的人從屋頂上墜了下來。
公司倒台,從學生時代談的男朋友劈了腿,她沒有聽他解釋什麼,也沒試圖挽回,而是轉身逃走,去大不列顛尋求湖底。
大不列顛的湖底並沒有忘川河的孟婆湯,生活也不能總靠失望度過,於是她尋求人間忘川水——酒。
借酒澆愁人莫愁,兩瓶酒倒真英雄。
我又是個極度負責任的人,帶著她去了周公的夢裏,在這裏,她想見誰就見誰。
沒工作的她很窮,給父母報了平安,交了房租就沒什麼錢,我很好奇她出來打拚這兩年錢都去哪兒了。
她說給那個花心大蘿卜了,她一分沒要。可能這就是意誌獨立的女強人吧 ,但我還是臭罵她敗壞家產。
許夢蝶總愛在我這裏蹭飯吃。
泡麵總是喜歡吃泡椒味的,她問我不是廚藝還行嗎,我說窮,還有我也懶,得過且過吧。
我總不習慣她的口味,太重,吃泡麵都要加醋,恨不得把醋壇子抱起來往口裏灌,她說我吃的香菜太刺鼻了,怪不得連窗台的盆栽都是香菜。
憶起有一次,我興致盎然,香菜花生拌牛肉,一瓶勁酒桌上放。
她捏著鼻子夾起一塊牛肉,放在鼻子前聞一聞,又一臉嫌棄地丟回盤子裏,我笑她沒品,她氣地當即就去廚房裏拿泡椒味的泡麵。
我沒理她,不久她端著一碗番茄牛腩出了廚房。
她笑嘻嘻地說:“吳俗最好了。”還抱了我一下。
我在愣神感受脖子上殘留的餘溫時,她不知道從哪裏拿來的一瓶子醋倒進了我的香菜牛肉。
……
跟她總是吵鬧,但總是如此簡單。
樓頂總是風光無限的,那段得過且過日子裏,我們總愛上層樓。
站在樓頂,視野一下子就開朗起來。
她愛學著風吹的聲音吹口哨,裹挾著全世界溫柔。
我說:“大晚上吹口哨會招來鬼。”
她吐著舌頭做鬼臉嚇我,我說她真是個幼稚鬼。
突然她認真的說:“我怎麼什麼都會,什麼都知道。”
我說:“不還是個廢物。”
她說:“不是的,你會做飯,會彈吉他,懂怎麼看地圖,還會寫故事,騎電動車,知道大米多少錢一斤……這簡直無所不能。”
我無奈地問:“這不是基本常識嗎?我還會抽煙,會喝酒,這算不算無所不能。”
她點點頭說:“這當然算啊!”
“那怎麼他們都說我不成器,我到現在都是一貧如洗。”
“那是他們沒眼光,不要因為一些人而否定自己,每個人都有存在的意義,從哪裏跌倒從哪裏起來,你看我把酒瓶蓋做成項鏈,時刻準備著比兩瓶多喝一瓶。”
我嗯了一聲。
她說:“喂喂喂,你一個大男人,也沒比我大兩歲吧,整天蔫了吧唧的,像個死氣沉沉的老頭,這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