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李婆子照舊送來一碗稀粥。
沐茗雪喝完後一改昨天的小心謹慎，拉著李婆子問東問西，從李婆子姓什麼叫什麼，到這個屯有多少人，從屬哪個軍營歸誰管，把李婆子問得煩不勝煩，隻好撿著能說的說了。
沐茗雪這才知道，李婆子等人大多都是流民，因為災害逃亡到雲州各地，戶籍落了還沒兩年，匈奴來襲，雲州失守，朝廷求和割讓數十城，他們差點淪為胡人的盤中餐。
之後各地起義，他們為了活命也被迫加入，但草台班子哪能跟正經軍隊比，他們前腳戰敗，後腳就被齊軍收編了，他們在荊州待了一年，三個月前來到豫州。
李婆子的兒子隸屬於中麓大軍，還混到了百夫長，除了李婆子外，其他農戶大多都是該隊的家屬，故而李婆子在這個屯頗有話語權。
而像這樣的屯，還有好幾十個，並且每個屯都有不同的職能，可謂把人力用到了極致。
關於軍營內的詳細情況，李婆子一個字都不敢透露，沐茗雪也就沒有多問，扛著比她人還高的鋤頭去上工。
沐茗雪打定主意上一天工，摸一天魚。
她慢吞吞地從人家家門口走過，就聽到有個小孩在裏頭嚷嚷：“咋又是豆菽飯？昨天是這個，前天也是這個，我不吃！”
“給你臉了還！有的吃就不錯了，你看看外頭多少人在餓肚子？趕緊吃！別逼老娘扇你！”
“可是吃多了會放屁……”
沐茗雪眨眨眼，恍然想到了什麼，腳步一轉，立馬原路返回。
走到半路，大老遠看到李婆子家門口立著個穿盔甲的兵，腳邊還有個小半人高的麻袋，袋口微敞，露出顏色深淺不一的黃豆。
“……沒辦法，其他糧食營裏也不夠吃，就剩下這些……”
離太遠，前頭半句話沐茗雪沒聽清，後麵那句話倒是聽清了。
聽到腳步聲，那個膚色黝黑的士兵當即止住話頭看向她，目光犀利。
李婆子皺眉：“你回來做什麼？”
沐茗雪看了眼麻袋，直言道：“我來拿種地的種子。”
李婆子眼神打量，問她：“要什麼種子？要多少？”
沐茗雪指著麻袋裏的黃豆：“就這個吧，我不挑，先給我來一斤。”
還先來一斤，當逛集市呢？！
而且就你開墾的那破地種得完這麼多麽？
李婆子忍不住腹誹。
怕沐茗雪糾纏著鬧下去，李婆子無奈給她舀了小半鬥，大概有三斤多。
沐茗雪謝過，歡天喜地地抱著黃豆回茅草屋了。
士兵覺得李婆子給太多：“你不怕她吃了？”
李婆子麵無表情：“那正好，省得我每天給她送飯。”
三斤菽他們還給得起。
這東西不能單吃，得摻雜其他糧食，不然會引起腹脹腹瀉，還容易腹痛。
糧食充裕的時候，他們都用來喂戰馬，如今是沒辦法，糧倉裏都是菽，麥粟稻所剩無幾，隻能先湊合著吃。
沐茗雪回到屋裏關上門，把布兜裏的黃豆取出一部分倒洗臉盆裏，剩下的包好收起來，等下次再用。
郊外沒有水井，吃的水都是靠人每天從城裏運輸，浣洗、澆水等則需要自己去河邊挑。
不是人家窮講究，而是怕敵軍在河道裏投毒，就算人死不了，拉個肚子也夠嗆。
沐茗雪提著木桶吭哧吭哧去大水缸那裏打水。
路人瞧見，問李婆子：“她幹啥子噻？”
李婆子沒有隱瞞：“說是要種菽。”
“搞鏟鏟。”路人無語，“這都快入冬了撒，她種啥子菽嘛？我看她就是個瓜皮！”
屯裏日子過得枯燥，沒有什麼活動，能聊的也就田地裏的糧食和家裏的雞毛蒜皮，雖然來了個外人，但大夥兒也不是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