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料器廠的發展史
芳汀把自己的小珂賽特交給唐納德夫婦以後,繼續趕她的路,最後到了濱海蒙特勒伊。
芳汀離開故鄉已經有10年了。她的家鄉早已舊貌換新顏。當她從一次苦難陷入另一次苦難時,她的故鄉卻興盛起來。
這兩年當中,一種新興的輕工業在當地得到迅速發展。
從某一年代起,濱海蒙特勒伊就有了一種特別的工業,即仿造英國黑玉和德國燒料的燒製裝飾品製造業。不過,那種工業素來無法發達。因為原料昂貴,影響到就業。而當芳汀回到濱海蒙特勒伊的時候,工藝得到前所未有的改革。那是在1815年底的時候,一個陌生人來到城裏住下來,他有用漆膠代替鬆膠的知識。手鐲底圈的製作工藝也得到了革新。在做手鐲底圈時,這個人用兩頭靠攏的方法來代替了原來焊死的方法。
這一改革大大降低了成本,因此,工資得到了提高,一些鄉人從中得到了實惠。另外,製造技術的改進和售價的降低使消費者大大受益。第三,消費群的增大,使利潤增加了三倍。
不到三年工夫,這種方法的發明人成了大富翁。他不是本地人。他的籍貫是哪裏,人們全然不知。關於他的過去,也很少有人知道。
據說他初到這裏時,隻有很少的錢,多也過不了幾百法郎。
他利用這點微薄的資本,實踐了他精心研究出來的那種巧妙的方法,自己得了實惠,全鄉也沾了光。
剛剛到濱海蒙特勒伊時,他的裝束、舉止言談就是個工人樣。
好像是那年12月的一個黃昏,他背上背著一個口袋,手裏拿著一根帶節的棍子,進入這濱海蒙特勒伊小城。一進城,碰巧遇到區分所發生了火災。他曾不顧自己的安危,跳入大火之中救出兩個小孩,那兩個小孩恰是警察局長的兒子。就因為這一點,人們誰也沒有想到應該驗一驗他的身份證。從此之後,全城都知道了他,大家都喊他:馬德蘭伯伯。
二 馬德蘭
他大約50歲,神色憂鬱,但性情和善。
濱海蒙特勒伊的器料工業經過他的巧妙改造,迅速發展起來,濱海蒙特勒伊因此成了一個重要工業城市。西班牙是這類產品的最大買主,每年都到這裏來大量訂購。馬德蘭伯伯在貿易中獲得了巨額利潤,他在第二年便建立起一座高大的廠房,裏麵分成一個男工車間和一個女工車間。任何衣食無著的人都可以去他那裏工作。馬德蘭伯伯僅有的要求是,男工要有毅力,女工要作風正派。他把男女工人分成了兩個車間,女工單獨一個車間能夠安心工作。對此,他態度堅定、不容商量。
他的出現是上天安排的。馬德蘭伯伯到來之前,這裏百業蕭條,現在大家都靠正當的勞動生活著,欣欣向榮的氣象廣布各個角落,失業和苦難均已成為過去。在這裏,不再有空無一文的錢袋,不再有苦難無歡快的人家。
馬德蘭伯伯雇用所有的人,條件隻有一個:做誠實的男子。做誠實的姑娘。他是整個活動的動力和中樞,並從中獲得了財富,但是,獲得財富似乎並不是他從事這一事業的主要目的。一個商人如此行事,是十分奇特的。他為別人想得多,為自己想得少。1820年,他把一筆63萬法郎的款子用他個人名義存入拉菲特銀行,而在這之前,為窮人和慈善事業,他已花去了上百萬法郎。
醫院的經費特別緊張,他在那裏設了10個床位。他出錢修建了兩所學校,一所男子學校,一所女子學校。他出錢資助了兩名教員,這項津貼竟比他們的薪金多出兩倍;他對人說:“政府有兩種最重要的公務員,一種是乳母,另一種便是小學教師。”他又投資建起一家貧兒院,當時這在全國堪稱創舉。他還設立了老人和殘疾人救濟金。他還在工廠裏開設了一所免費藥房。
當初,他開始行動時,有些頭腦單純的人都說:“一個斂財迷。”後來,人們發現他用錢服務於社會的時候,又說:“一個野心家。”在1819年一天的早晨,城裏忽然有人傳出消息,說由於馬德蘭先生在地方上所起的積極作用,經省長先生的保薦,馬德蘭先生不久就會由國王任命為濱海蒙特勒伊市長了。從前曾說馬德蘭先生是個野心家的那些人高興起來,他們得意洋洋地叫道:“是這樣吧?我們說過什麼來著?”當消息被證實之後,整個濱海蒙特勒伊轟動起來。幾天過後,委任令出現於《通報》之上。第二天,馬德蘭伯伯卻固辭不受。
同年,用馬德蘭發明的方法製造出來的產品在工業展覽會上陳列出來,國王批準了評獎委員會的建議,將榮譽勳章授予這個發明家。這在那小城裏又引起一番新的轟動。“啊!他要的原來是十字勳章!”但是,馬德蘭伯伯又辭卻了這十字勳章。
地方從他那裏得到許多好處,尤其是窮人,他成了他們的靠山;大家尊敬他;大家熱愛他;他呢,他接受了這種情意。當他被證實是一名富翁時,“社會賢達”普遍向他致敬,稱他為“馬德蘭先生”。不過,他的那些工人和一般孩子卻仍叫他“馬德蘭伯伯”。對此,他甚感欣慰。隨著地位的逐步高升,請帖雨點一般落在他的頭上。啊!“社會”已讓他“進入”。人們想方設法與他拉關係,而他,總是我行我素。
當初,別人見他賺了錢,就說他是個“商人”;見他把錢施舍給別人,就說他是“野心家”;見他推謝榮譽,就說他是個“投機的家夥”;見他謝絕社交,就又說:“莽漢一條!”
1820年,他到濱海蒙特勒伊的第五個年,國王又派他做那地方的市長。他依然推辭。但是,省長不允許他這樣做,很多重要人物都來勸他,人們聚集在街頭向他請願,敦促他,情景異常熱烈。他隻好接受了。有人注意到了,他作出這一決定的最大因素,是一位老婦女的發言。她當時站在馬德蘭的門口,喊道:“一個好市長,就是一個有用的人。辦好事而推辭,可以嗎?”
這是他上升的第三階段。“馬德蘭伯伯”早已變成“馬德蘭先生”。“馬德蘭先生”現在又成了“馬德蘭市長先生”。
三 拉菲特銀行裏的存款額
他的生活還和當初一樣簡樸。白天,他執行他的市長職務,下班後便閉門深居。經常能夠與他談話的隻是少數幾個人。遇見人的時候,他避免寒暄,從側麵行個禮便連忙離開;他用微笑來避免交談,用布施來避免微笑。他唯一的消遣方式就是在野外散步。
他老是一個人進餐,麵前攤開一本書,邊吃邊讀。他把書當作可靠的朋友。有了錢,閑暇的時間增多,他決定利用這些時間讀書,充實自己,提高修養。散步時他總是帶著一支長槍,但並不常用。偶爾開一槍,則彈無虛發,令人驚歎。他從不打無害的野獸,從不向一隻小鳥射擊。
雖然他上了年紀,但體格之強壯卻令人驚詫。他總是在別人最需要的時候伸出援助之手。扶起一匹馬,或將一個車輪從泥坑中拽出。出門的時候,他的衣袋中總是裝滿了錢,回來時,它變得空空。他經過一個村莊時,那些衣衫破爛的孩子們都會歡天喜地跑到他身邊來。
人們認定他從事過田間勞動,因為對於農活他有各式各樣的訣竅。他會用麥秸和椰子殼做各式各樣的有趣的小玩意兒,孩子們喜歡他。
一見到天主堂門口被布置成黑色,他便走進去。他訪喪慰哀,與別人探訪洗禮一樣,心甘情願。他常和居喪的朋友以及在靈柩旁歎息的神甫在一起。他似乎喜歡把自己的思想沉浸在那種滿含樂土景色的哀歌之中。
他平易近人,也很憂鬱。他是個“有錢而不驕傲的人,幸福而不自滿的人!”
不過有些人認為他很神秘,硬說他的房間必然是一間隱修士的密室,裏麵放著一個帶翅膀的沙漏,還飾有兩根交叉著的死人的股骨和幾個骷髏頭。這種流言傳得很廣,以至於有一天,濱海蒙特勒伊的幾個調皮的時髦女青年來到他家裏,向他提出要求:“市長先生,能允許我們看看您的房間嗎?人家說它是個洞穴。”他微微笑了一下,將她們引入“石洞”。她們大失所望。那是一間簡陋的房子,隻是擺著一些桃木心家具,式樣也說不上好看,牆上裱的壁紙,每張也不過12個蘇。除了壁爐上兩個舊燭台外,其餘的東西簡直沒什麼看頭。那兩個燭台好像是銀的,“因為上麵有戳記”。這種見識自然反映了小市民的情調兒。
人們在竊竊私語,說他有“大宗”款子存在拉菲特銀行,並且他隨時都可以提取那些存款。他們還補充說,馬德蘭先生能夠在一個早晨跑到拉菲特銀行,簽上一張收據,用不了10分鍾,便可提走他的兩三百萬法郎。
四 喪服
1821年初,各地報紙都刊出一條消息,說迪涅主教,“別號叫卞福汝大人”的82歲莫裏哀先生與世長辭。
卞福汝主教從這個天堂渡到了那個天堂。
濱海蒙特勒伊的地方報紙轉載了他的噩耗。第二天,馬德蘭先生穿了一身全黑的衣服,帽子上也戴了黑紗。
濱海蒙特勒伊對市長先生的此舉頗感不解,人家議論紛紛。從喪服或許多少可以暗示出一點關於馬德蘭先生的來曆。於是,大家認為他和這位年高德劭的主教是親戚。此舉立即獲得濱海蒙特勒伊高貴社會的某種好感,使馬德蘭的身價大大提高。他很可能是那主教的親戚。從此年老的婦女見了他主動屈膝行大禮,而年輕的女孩子則對他露出迷人的微笑。對於自己社會地位的提高,馬德蘭先生也有所察覺。一天晚上,一個老婦人明明白白地向他問道:“市長先生,你一定是那位去世不久的迪涅主教的表親吧?”
他說:“不是的,夫人。”
“可您在為他穿喪服!”那老寡婦又說。
他回答說:“那是因為,幼年時,我曾在他家裏當過仆人。”
每當有流浪的通煙囪少年經過時,市長總要把他們請來,問他們的姓名,並給他們錢。通煙囪的孩子們聽說這件事之後,便全都擁向濱海蒙特勒伊。
五 天邊的閃電
在1821年前後的一段時期,濱海蒙特勒伊人口中的“市長先生”這幾個字,幾乎和1815年迪涅人口中的“主教先生”一樣的真摯了。周圍10法裏以內的人都來到馬德蘭先生這裏,向他求教。他排難解紛,調解訴訟,讓敵對雙方和好。他成了仲裁人,每個人都認為他能主持公道,維護正當權利。
但在此地,卻有一個人絕對不受這一切的影響,不管馬德蘭伯伯怎樣做,他總是固守己見。一種無可撼動的本能驅使他警惕著,讓他終日不安。他堅定、果敢,對於智慧方麵的一切箴言和理智上的一切批判,他無不頑強抗拒,無論命運如何安排,他的那種獸性本能總會作祟。
馬德蘭先生恬靜和藹地從街上走過時,人們一片讚歎。這裏有一個人是例外的。他身材高大,鐵灰色的禮服,手拿粗棍,頭戴平頂帽。他緊緊盯住馬德蘭先生,交叉著兩條胳膊,緩緩地搖著頭,下嘴唇把上嘴唇一直送到鼻子,不斷地在想:“此人究竟是誰?……我肯定在哪裏見到過他……總而言之,眾人皆醉我獨醒,他的假麵目瞞不了我。”
他叫沙威,一個警員。
他在濱海蒙特勒伊從事偵查工作。開始,他對馬德蘭的事知之甚少。沙威這個職位是經現任巴黎警署署長、原任內閣大臣的昂格勒斯伯爵的秘書夏布耶先生保薦取得的。沙威來濱海蒙特勒伊,是在當廠主的馬德蘭伯伯發財已成為馬德蘭先生之後的事。
沙威的父親是個苦役犯,他的母親一直靠紙牌算命度日。他是在監獄之中出生的,成人之後認為自己沒有進入社會的可能。他發現有兩種人被置於社會之外:攻擊社會的人和保衛社會的人。他認為自己隻可以在這兩種人中選擇一種,同時他感覺自己有一種道不出的剛毅、規矩、嚴謹的本質,並且對他自身所屬的那個遊民階層有一種說不出的仇恨。於是,他成警察。
他在40歲時當上了偵察員。
青年的時候,他曾在南方的監獄裏服務過。
沙威的臉上生有一個塌鼻子、兩個深深的鼻孔,鼻子兩邊各有一大片絡腮胡子。他不苟言笑,笑的時候猙獰可怕,兩片薄嘴唇張開,不但露出他的牙,而且還露出牙床肉,這時,他的鼻子四周也會出現一種像猛獸的嘴那樣偏圓形的粗野皺紋。嚴肅時的沙威好像獵犬,笑的時候的沙威好像凶虎。他頭蓋骨小,牙床大,頭發遮著前額,一直垂到眉宇,雙眼之間有一條渾渾的皺痕,像是一顆怒星。他的目光深沉,嘴唇總是愛閉著,一副凶氣淩人的模樣,讓人望而生畏。
在他心中有兩種感情支配著他:尊敬官府,仇視反叛。在他的眼裏,偷盜、殺人,一切罪行皆屬反叛的不同表現。凡在政府有一官半職的人,上自內閣大臣,下至鄉下民警,他都有一種盲目崇拜的感情。對觸犯法律的人,他一概鄙視、嫉恨厭惡。一方麵他說:“官員永無過失。”對於另一方麵他則說:“他們做不出什麼好事,一律的不可救藥。”沙威堅決、嚴肅、鐵麵無私,他又是一個沉鬱的夢想者,能屈能伸,就像盲從的信徒。他的目光像是一把鋼錐,寒光襲人。他把畢生的精力都放在警惕和偵察上,他熱愛本職工作;做暗探,就像他人做神甫。他一生刻苦、獨居、克己、節欲,從未享受過生活樂趣。他對職務是絕對公而忘私的,栽到他手裏的人一定沒有好結果。越獄者假如是他的父親,他也會抓住他;潛逃者假如是他的母親,他肯定會告發她。他對自己這樣的行為會感到滿意,如同做了善事一樣坦然。他是一個無情的偵察員,一個鐵石心腸的密探。
沙威深藏不露。他似乎是一種象征。他的額頭和眼睛都深深地埋在帽簷之下,下頜掩蓋在領帶之後,手縮在衣袖裏,然而,一旦認為需要,他那青筋暴露的額頭,陰氣逼人的眼睛,嚇人的下巴,粗大的手,怪模怪樣的短棍,都會像伏兵那樣突然從黑影裏出現。
他盡管討厭讀書,但閑暇時還找來一些書籍閱讀。
他一點也沒有不良的嗜好。得意的時候他隻聞一點鼻煙。
沙威好像是一隻永遠盯在馬德蘭先生身上的眼睛——一隻充滿疑惑和猜忌的眼睛。馬德蘭先生對此也有所察覺,不過他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對此,他不僅沒有詢問沙威,而且沒有回避他,坦然地承受沙威那惱人的目光。他對待沙威和對待旁人一樣,輕鬆、和藹。
有一次,沙威對自己說:“現在我相信,我已經抓住了他的尾巴。”在這以後,他一連思索了三天,三天都沒有吭聲,似乎他將要到手的證據丟失了一樣。
馬德蘭先生那樣恬靜、那樣安閑,做起事來那樣蕩然,這一切,實在令沙威感到迷惑不解。
然而,有一天,他的這種奇特的行為似乎給了沙威狠狠的一擊。
六 福舍勒旺
一天早晨,馬德蘭先生從濱海蒙特勒伊的一條沒有鋪石子兒的小街經過時,看見遠處聚了很多人,並發出陣陣嘈雜的聲音。於是他趕到了那兒。原來,一個叫福舍勒旺的老年人剛剛摔倒在他的車子下麵,因為那拉車的馬滑了一跤。
這福舍勒旺從前當過鄉吏,原是一個粗通文墨的農民,馬德蘭剛剛到達本城的時候,他的生意正在衰敗。福舍勒旺眼見這個普通工人日益富裕,而他自己,一個大老板卻漸漸衰敗下來,感到滿腔嫉妒,一遇機會,便竭力對馬德蘭加以暗算。後來,他破了產,年紀老了,也沒有家室兒女,為了生活,隻好靠僅有的一輛小車和一匹馬糊口。
那馬的兩條後腿跌傷了,動彈不得,老頭子躺在車輪中間,難以爬起。整個車子的重量都壓在他的胸口上。車上的東西非常重。福舍勒旺伯伯疼得一直慘叫。有人試圖把他拖出來,但是不成功。假如幫助不得法,還可能會送了他的命。現在除非把車子撐起來,才能救他。
出事後,沙威趕到了這裏,並派人去找千斤頂。
馬德蘭先生到了。大家都恭恭敬敬地給他讓出一條路。
“救命呀!”福舍勒旺老頭喊著,“哪位好心人來救救老人……”
馬德蘭先生轉身對眾人說:
“能找到千斤頂嗎?”
“已有人去找了。”一個農民回答說。
“得等多久?”
“得到釘馬蹄鐵的工人福拉肖家取,最快也得一刻鍾。”
“一刻鍾!”馬德蘭大聲叫了一聲。
昨天晚上下了一場雨,地浸濕了,那車子正在下陷,現在把那老車夫的胸口壓得更緊了。不出五分鍾,他的肋骨一定會被壓斷的。
“那麼長時間,肯定不行!”馬德蘭說。
“沒有別的辦法了。”
“恐怕來不及了,你們瞧,車子在繼續下陷!”
“我的聖母!”
“聽我講,”馬德蘭又說,“那車子下麵還有處空地方,可以爬進去一個人,用背把車子頂起。這樣,不用半分鍾就可以把這個可憐的人救出來了。誰既有良心又有力氣,他可以得到五個路易!”
沒人應聲。
“10路易。”馬德蘭說。
在場的人都低下了眼睛,其中有一個低聲說:
“誰有這麼大的力氣?弄不好,反而把自己搭進去。”
“誰來!”馬德蘭又說,“20路易!”
依然沒人吭聲。
“大家並非沒有心肝。”一個人喊道。
馬德蘭先生轉過身,認出了說話的人——沙威。他剛才沒有注意到沙威也在現場。
沙威繼續說:
“他們缺少力氣。把這樣一輛車子扛在背上,非得一個特別有勁的人不可。”
隨後,他眼睛盯住馬德蘭先生,一字一字地說著:
“馬德蘭先生,我這輩子隻碰見一個人,能夠照你說的這樣去做。”
馬德蘭大吃一驚。
沙威眼睛仍然盯著馬德蘭,用一種不經意的口氣說:
“從前的一個苦役犯。”
“嗯!”馬德蘭更是大吃一驚。
“土倫監牢裏的一個苦役犯。”
馬德蘭驚得麵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