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當我終於能夠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我早已經在漫長到足夠消磨掉我全部意誌的黑暗和空虛之中遊蕩了很久很久。這段時間實在是太過長久,久到我已然忘記了我最初是怎樣來到這裏的,而我又為什麼會在這裏,甚至於我連自己到底是否存在著都不清楚了。記憶隨著那久遠空洞的時間而變得模糊,然而即便曾經的畫麵如同隔著濃霧一般朦朧,但腦海之中依舊對自己的身體有著某種印象。我依稀記得自己原本有著光滑柔軟的皮膚,頭頂上長著很長的黑色毛發,前肢很靈活可以做很多複雜的事情,後肢用來行走速度相較現在而言有些慢。可這記憶之中的一切和我睜眼之後看到的自己截然不同。現在的身體被暗青色的鱗片細密地覆蓋著,一對金色的犄角從眼睛上方猶如樹枝一般伸出來指向後上方,白色的鬃毛包裹了脖頸後再沿著背上的脊椎一路長到尾末,四肢上的鱗片有些發紅,爪子乍一看很是鋒利但卻決計不會發生一不小心就弄碎石塊和地麵的這類情況。除此之外,與記憶裏最大的區別則是在我行走起來時,四肢會溢出赤紅色的火焰,如果跑得快了,甚至渾身都會被火焰包裹起來,就像是有著什麼不受控製地從身體裏冒了出來,雖然有些熱卻也不會弄傷自己。自從我的眼睛能夠完全看清楚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安安靜靜地趴在這個讓我恢複意識的山洞裏。洞裏的石頭有著各種各樣漂亮的顏色,從洞頂上垂下來的石柱總是和地上的那一根一一對應著。這些石柱大多表麵粗糙顏色各異,可惜都不大結實,少有幾根透明的石柱卻意外的堅硬,非常適合我用來磨牙和爪子。我趴的地方離洞口並不是很遠,但我對外麵的世界實在提不起什麼特別的興趣,因為從洞裏往外望的時候最多也隻能看見一個白茫茫霧蒙蒙的天地,這和已經不大清晰的記憶裏那個到處都有著不同形狀的巨大石柱、遍地都是閃閃發光的移動石塊的世界相比實在讓我提不起任何興致。此時此刻,洞外的一切仿佛都還在迷霧之中,天與地混沌在一塊兒,根本連方向都分不清楚,如果我離開山洞隻怕很難找到回來的路。這個時候的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能做些什麼,除了和之前在黑暗之中一樣渾渾噩噩地消磨時間之外,我甚至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存在著的。直到有一天,一隻渾身披著金紅色羽毛的鳳凰找到我,他告訴我這個世界才剛剛現出雛形,天地的存在依仗著瑞獸的靈魂和身體,而我則和他一樣是撐起這天地之間的四大瑞獸之一,我是火麒麟。鳳凰陪伴了我很久,他就像母親一樣教養我,教會我如何凝聽天地對我們發出的呼喚,指導我感應著空氣流動中散播著的信息,讓我能夠從混沌的細微變化裏找出世界向我們傳達的信息,直到我達到了他的期望後他才離開。之後的一天,鳳凰給我帶來了一個夥伴,他將這個夥伴安置在了我的洞口旁,然後又一次離開。這個新夥伴是龍龜,鳳凰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找到了他,並將他帶到我這裏。龍龜是個有些沉悶的大家夥,非常喜歡撥弄土塊。我曾很好奇地問過他關於那個除了鳳凰和我們之外的瑞獸的事情,可惜他也沒有見過那個瑞獸,隻聽鳳凰說過那是龍。後來,鳳凰陸陸續續地又出現過幾次,但待的時間卻一次比一次短。期間,鳳凰還帶著龍來見我們。龍的身體比我們都要大很多,而且很長,鱗片的顏色跟我很相近,但比我的要硬很多。我很喜歡龍,龍對我也很是親近,可惜龍老是想出去玩,而我卻完全沒有離開山洞的欲望。四大瑞獸的聚集似乎開啟了我們之間特有的某個能力,即使離得再遠,我們彼此之間也能夠互相感應和傳遞信息。這倒是解決了我和龍的問題,即便龍出去玩而我待在山洞裏,我們也可以通過這種獨特的方式來維係我們之間的關係。隻不過因為我一開始對這個能力的掌握不是很熟練,總是弄錯對象,鬧得鳳凰和龍龜很是無奈。“小麒麟,又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啊?”許久不見的鳳凰從天而降,繞著我的頭頂飛了幾個圈後才堪堪落地,閃耀的寬大羽翼撲騰著扇起一陣大風,耀眼的金紅色讓我的眼睛在短時間內幾乎找不到焦距。“我在想這個世界什麼時候才能真正開始成長……”終於從鳳凰那過於璀璨的羽毛所帶來的短暫失明中脫離出來,我抬起頭望望不遠處停下扒拉一大堆紅褐色和灰黃色混合沙土動作轉而向鳳凰打招呼的龍龜,腦海裏突然閃現出一個和視線所及處略有些不同的畫麵,可畫麵隻是一閃即過,再沒有出現,留在腦中的隻有絲絲縷縷莫名的預感。“小麒麟,你也看到了吧。”鳳凰低下頭,憐愛地用他的喙輕輕啄了一下我頭頂那對犄角中間的部位,隨後撲扇著巨大的翅膀再度飛了起來,他的聲音飽含著力量在我的頭頂上方悠悠然地向四周擴散開去,“混沌欲破,天地即開。小麒麟,你往西邊去吧!”鳳凰是這個世界最早出現的瑞獸,他比龍和龍龜以及我的出現要早太多太多,他教會了我們感應這個世界萬千變化的玄妙能力,然而以我現在的程度也僅能分辨出混沌之間的變化趨向而已,對於四大瑞獸更具體的事情仍舊是一知半解。鳳凰比我們都要活得久,他的能力也比我們更強大,他的預感必定是不會錯的。我仰著頭目送鳳凰離開之後才奔前幾步跳到了龍龜的背上,這個個頭比我大很多的家夥略帶著些許不解的疑惑表情扭頭看向趴在他背上的我,問道:“怎麼了?”“鳳凰讓我向西去,我在空氣中感應到你應該往北走。”我低頭用下顎磨蹭著龍龜背上的硬殼,內心有些不舍。龍龜和我出現的時間、地點很接近,因為都是不愛動的性子,相伴的時間也比鳳凰和龍多些,可如今就要分開了,這讓我多多少少有些難受。“可能這就是我們各自的宿命吧。麒麟,你別太難過,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們還是能夠見麵的。”龍龜晃了晃他巨大的腦袋,卻不在多說什麼,畢竟我們都是知道的,這次分別之後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度相聚。似乎和我想到了一塊去了,龍龜有些煩躁地伸出一隻厚實的腳掌踏平了他扒弄半天的土堆,“我們之間都有聯係的,即使見不到麵,我們也能感應到彼此,悶了也還能說說話。這種能力應該會隨著自身能力的增長而增長,如果誰有事,大家都會知道的,所以不用太擔心。”“恩,我知道的。”我答應著,閃身跳下龍龜的背,用頭頂的犄角磨蹭了一下他的臉頰,“保重!”話畢,我便撒開蹄子直奔西麵,直跑到龍龜絕對看不到我的時候我也沒敢回頭。之後又獨自一人過了很久很久,我漫無目的地遊蕩在這個荒涼的世界裏,混沌早在我們踏出第一步的時候便開始了細微的變化,天地之間的迷霧逐漸消散變得清晰起來,世界也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模模糊糊的樣子。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就在我快堅持不住想要去找夥伴們的時候,突然之間,我在這片新生的稚嫩天地間感應到了前所謂有的強力召喚,比之前促使我離開山洞時更明確的呼喚。炙熱的火焰和蓬勃的力量猛然間將我的整個身體包裹起來,溫暖卻又不失威嚴地地指引著我前進的方向。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迎著開始微微拂動的風,開始了平生第一次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