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知青,在南嘉縣所在的南方省份,是一個很獨特的存在。
他們背井離鄉,千裏迢迢,如無根的蒲公英種子般,散落到遙遠的南方,艱難地適應著這片陌生的水土,漸漸地,落地生根,開枝散葉。
正因為此,北方知青們非常珍惜這份他鄉的情誼,每一年,大家都會舉行聚會,無論生活過得好過得壞,無論身處什麼樣的位置,在這種老鄉的聚會上,都隻是那顆尚飄浮在空中的蒲公英種子,暫時忘卻遊子的身份,說著家鄉話,吃著家鄉菜,共同思念著北方的故土。
江建國是知青聚會積極的參與者和組織者。
他熟悉每一個北方知青。
江建國如此積極地參與和組織北方知青聚會,一開始,是完全沒有任何功利心的。
江建國其實是個有著一點文藝氣息的人,在成為南嘉縣文教局局長之前,他曾經在南嘉的一所大專院校擔任中文老師。
時代的車輪將他帶到這座陌生又閉塞的南方縣城,娶的老婆,不過是個沒有多少文化的婦女,女兒江如櫻,又如同一座看不明白的深井。
江建國是孤獨的。
唯有和北方的老鄉們在一起,江建國才能敞開心扉,暢所欲言,唯有那時,他才是他自己。
此時,江建國坐在黑暗的辦公室裏,手中握著一份《南嘉日報》。
他握得如此用力,以至於那份《南嘉日報》,已經被他手心的汗浸濕。
這到底是謝青川還是他老子謝洪運的主意?
這一招,實在是太狠了!
如果無法反製,不但不能扳倒謝青川,還會讓女兒背上誹謗陷害的罪名!
不能再等了,為了女兒,拚個魚死網破,也要和他們都下去!
江建國想了一想,拿起了辦公桌上的電話,撥通了一個熟悉的電話號碼。
“老江?”電話那頭的人,聲音洪亮,和江建國說著一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
“這麼晚了,有事嗎?”
“胡主編,不好意思啊,這麼晚了打擾你這個大忙人,我是真有麻煩事找你啊!”江建國壓低了聲音,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更加嘶啞。
“哎,老江,大家都是老鄉,別說那些客氣話,有什麼事你盡管開口就是了,能幫上忙的我一定義不容辭!”
電話那頭,是省城《法製周報》的主編胡正平,和江建國來自北方同一個市,性格豪爽大氣,嫉惡如仇,平日裏就很愛打抱不平,和江建國一樣,是老鄉聚會的積極參與者和組織者。
江建國沒有回答,捂住臉,發出壓抑的哭聲。
“老江,老江,你不要這樣啊,你快點說,到底遇到什麼事兒了!”胡正平著急地問道。
“我女兒……小櫻……被個小流氓欺負了……”半晌,江建國終於開口,低聲的抽泣也演變成大聲的痛哭。
電話那頭,傳來胡正平拍桌子的聲音。
“誰幹的?誰這麼大膽子?抓到了嗎?老江你不要著急,現在正是嚴打時期,抓住了一定重判!”
“幸好……幸好是小櫻一直呼救,那小流氓沒有得逞。”江建國說道。
“但是,這個事情,給小櫻造成很大的傷害,她這幾天,都不敢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