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玉曉自然知道赤奴對她的不滿,她這些天在靳越這兒養傷,如此耗了半月,懶得計較。
山中過雨,院子裏一樹樹白茶開得很盛,潔白的花瓣上沾著水珠兒,香氣馥鬱濃重。
天高雲薄,白鳥翻過山尖,遠處山霧淡淡的,像暈染的水墨畫,涼風習習,吹著屋內,吹著趴在窗棱上愁眉苦臉的臉龐。
“無聊呀,虛度光陰,罪孽深重啊。”
卿玉曉往窗下探身。
赤奴回了神域山莊,容無闕出行。
包子和白雲每日跟在烏先生身旁打雜,而靳越天天出門采藥,隻有她一人,因為上次踩死了烏先生研究的一株奇花,被烏先生禁足。
唉,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門外一陣響動,卿玉曉連忙跑到門口,將耳朵趴在窗紙上偷聽。
“嘭——”
門打開,烏先生皺眉盯著趴在地上四仰八叉的人。
他腦袋低垂,白發從兩邊的臉側垂下來,看不清神情,但從他顫抖的雙手似乎可以揣測出來他的……盛怒?
“對不起對不起,老頭你沒嚇著吧?”卿玉曉連忙爬起來,抹一抹額頭,哭喪著臉。
烏先生哼聲:“你給我的驚嚇還少?”
卿玉曉愣在那裏,老半天才反應過來:“哈哈哈哈……小意思。”
烏先生臉垮下來,寒聲道:“我是來告訴你,容家小子快回來了。另外,你前日偷喝我半壇梨花白,禁足增加十日,若不服,拍拍屁股走人,恕老朽不送。”
“朽木不可
雕也。”衣袖一甩,烏先生沒好氣地踏出門。
朽木不可雕也?老朽?老頭在罵他自己笨?
“老頭,人笨不能怪世道,你別傷心,我沒鄙視你的意思,我……”剩下的話消失在摔上的門板裏。
卿玉曉心想:剛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不過,容無闕快回來了。
卿玉曉心中頓生出幾分惆悵,其實到現在她很迷茫。年少時卿玉曉對他的愛戀,並沒有如數轉移到她身上。經曆這麼多事,她也不覺得在這個世界,一個男子值得托付。
她坐在妝鏡前,抱著那麵銅鏡將自己照了又照,卿玉曉嘴角牽起。
夜色闌珊,卿玉曉攤開雙手,手中月色流光。
活下去……
她的心中這個信念無比堅定。
醫館每天都會薰上佩蘭等藥草驅趕蚊蟲,山莊熱氣消散後,空氣中總殘留著淡淡的藥香味。
屋外空地上有一株老桃樹,聽烏先生說久未開花,更談不上結果。灰壯的枝幹,幹枯得沒半點精神,不見死也就沒人砍掉。
閑著無事,卿玉曉在樹上做了個秋千,五彩的網子繞出好看的花紋,她喜歡躺在上麵看星星。
“小家夥,你說你怎麼才能變強?”
“嗚哇——”
“不說話?戳你戳你,慫包。”
“嗚嗷——”
“上次誤會有點大,什麼時候能再見麵呢……”
“哇嗷——”
浩瀚的夜空下,卿玉曉一手枕著腦袋,一手捧著個鳥窩咋咋呼呼逗著,鳥窩裏麵幾隻待哺的雛鳥嗷嗷直
叫,在她頭頂上方,一隻狂躁的禿鷲隨時準備俯衝下來。
“沒勁!”
卿玉曉抱怨一句,一把將鳥窩朝頭頂扔了出去,隻聽得不滿的怪叫,禿鷲反應靈敏地銜住鳥窩遠去。
卿玉曉望著頭頂明亮的星星和飛走的母鳥,晃蕩著二郎腿,嘴角不自覺漾出笑意。
突然,樹林裏傳來“鏘鏘”剛勁的琴聲,卿玉曉扶額起身,循著聲音過去。
桃樹外不遠的涼亭裏坐著靳越,他膝上置放著一把七弦古琴,琴上擱一本半舊琴譜,他此刻聚精會神,正認真地撥著。
“靳大夫又深夜擾民了啊。”
卿玉曉大步走來,抄著雙臂咂嘴,眼睛裏笑意盈盈。月光從繁密的樹葉間漏下,靳越聽聞她的話,頓時停下手中的琴音,側身不理她,繼而彈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