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抵達順城,蘇卿前來迎接,將他們安置於順心閣,順心閣,納受難之人於亂世,閣主謹慎神秘,未曾有人見過此人真麵容,隻是知道這位閣主的部下奉命於此,常人稱其赤梓先生。
待一切安頓好,商枝回房,曾經茶館熱鬧,忙得不可開交,偶有心思忙裏偷閑。而今突然閑下來,卻又有些不適應。
幾個時辰過去了,商枝正準備撫琴打消這無趣時光,古琴上的一根弦毫無征兆地斷了,商枝無奈喃喃道:
“也罷,這古琴確實有不少年頭了,隻不過這下是真要我好好體會無趣之感了。”
正當商枝檢查古琴斷弦處,卻見出弦口處有一絲裂縫,裂縫筆直形似盒子卻不易被發現。
商枝敲了敲古琴出弦口,卻見古琴絲毫沒有反應。緊接著又按了盒形中部,隻見一小木盒彈出來,原來先前由於弦線的牽扯,無法向裏按壓,這個緊密的盒子也就不被人知曉。
盒子裏,躺著一把鑰匙,要說這鑰匙,還真是樣貌奇特,紅眼青蟒盤踞鑲嵌在鑰匙手柄處,頂端嵌有湖藍琉璃,蛇眼由紅寶石嵌入,瞧一眼都覺得不寒而栗,這把鑰匙直叫人覺得詭異可怖。
“咚咚咚”有人叩門。商枝立馬將鑰匙放回木盒,再將木盒推回。
“商枝,我是洛青,方便我進去和你商量些事嗎?”
商枝把裹琴布蓋好,匆匆說:“洛姐姐,你且進來就好。”
彼時洛青已經換去她破舊不堪的衣衫,雖穿的仍是麻布衣裳,但卻收拾利索,儼然一副女俠模樣。趕往順城的路上,商、蘇、洛三人詳談一番,得知洛青曾經的苦難後,一路相勸,洛青的心裏也日益強大。
“商枝,我此次前來,一來是想向你道謝,多謝你與楊公子的慷慨,我才能獲得新生。”
洛青頓了頓,又道,
“二來是我想用我這些年攢的銀兩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這世上像我這樣的女子太多了。若我點亮第一盞燈,日後便會有萬家光明。”
商枝聽後沉默了一會,緩緩開口:“那你要怎麼做呢?”
“剛不久我準備出門置辦一些物資以備不時之需,卻見東市門巷裏一家肉鋪的大娘臉色不太好,正常肉鋪老板一刀就能斷開一捆肉,而那位大娘,不是那般柔情似水,絕對能一刀斷肉,可是她卻砍了三刀都不見肉斷,然後我上前詢問她,隻見她那手臂上全是青紫塊和滲血。一問才知道她被她丈夫家暴,從她剛嫁給她丈夫的第二年開始,身上就沒有一塊幹淨的地方!”
“商枝,你知道嗎,我仿佛看到了曾經的我,我要拉她一把,我要給她遞一把傘,也算是…也算是對過去的我一個交代吧。”
“我打算先幫她爭取到和離書,但我覺得這條路行不通,所以我想著,要麼就把那個男人告到官府那兒去!”洛青斬釘截鐵道。
商枝聽後,垂下眸,喃喃細語,隨即又高聲道——
“我也覺得第一條路行不通,這樣,我們先收集相關證據,然後再報官,不過,這世道,仿佛對我們不是很有利啊…”
“這樣,你先去找那位大娘了解一下詳情,然後記錄一下她丈夫家暴她的證據,再去報官,我們爭取一下義絕,我覺得這是最好不過的方法了。”
說罷,商枝便拿出了紙和筆墨,交給洛青。然而洛青也把這件事情落實得很到位。記錄了肉鋪徐大娘從少女開始的故事。
多年前,徐大娘正值碧玉之年。當時的徐姑娘膚若凝脂,眉眼淡如畫,性情柔和即帶一絲堅韌,隔壁村莊裏的兩名小夥共同追求徐姑娘,雖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性格卻天差異別,哥哥沉穩大方,細心謹慎,而弟弟卻熱情似火,開朗自如。但是哥哥卻有些靦腆,不如弟弟那般開朗,弟弟常常跨過河流山川到達徐姑娘家,幫著徐姑娘家裏做了很多家務,徐父徐母很是滿意這樣的夫婿,便最終與弟弟敲定了婚事。
曾經跨越山河都要相見的熱情,最終卻被消磨殆盡;不知是時間帶走了一切,還是本性亦如此。曾經的高聲大喊出的山盟海誓,最終也變成泡影;不知是承諾被風吹散,還是那些話語本就不作數。
婚後,弟弟一開始隻是不著家,偶有歸家之時也都是醉醺醺,訓斥著自己的一雙兒女,吐著一些酒話,汙言穢語夾雜其間,曾經為了討好徐姑娘的釵子,也被他強硬地拿去典當鋪當了揮霍在賭坊。
後來時間長了,開了家肉鋪勉強支撐著全家四口的生計,但是時間隻會讓男人的卑鄙愈加膨脹,從最開始的破口大罵到最後的拳腳相加,也就有了她身上的斑駁印記。新舊傷交錯爬在她的身上,再也消不去,是苦痛在呐喊,是無奈在哭泣。
徐姑娘孩提之時的玩伴丁姑娘,最後變成了丁夫人。
而歲月的磨折最終將徐姑娘削成了徐大娘。
洛青滿眼含淚,坐在順心閣門前的台階上,她仿佛,看見了過去的洛青滿身淤青,哭泣求助的樣子。
順心閣內是現在內心充盈的洛青,順心閣外是過去孤苦無依的洛青。
這官,她是必須要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