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鈺漸漸好轉,但徐宸的身子卻是不行了。
這日,徐宸如往常般批著折子,忽然倒下了,躺在榻上的徐宸知道自己已是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
滿宮的嬪妃都在殿外候著,等著皇上召見,趙整出來恭敬道“貴妃娘娘,皇上宣您進去呢”。
東方璃跟著進去,宮人們都識相地退了出去。
一進屋,便聽到徐宸的咳嗽聲,東方璃忙轉身替他倒了一盞溫水喂給他,徐宸慢慢將一盞水飲下,順勢握住東方璃的手,聲音虛弱輕如細絲“璃兒”。
東方璃一臉擔憂“皇上感覺如何?”
徐宸艱難地開口“璃兒,朕再也不能陪你了,往後的路隻能你自己走了”.。
“回想朕這一生,朕最愧對於你,朕一直自責於咱們翊兒的失去,是朕沒有保護好你,萬幸的是,得上天垂憐,又給了朕一個鈺兒”。
東方璃靜靜地聽他訴說,良久才輕啟朱唇“皇上,你真的以為臣妾很感激的垂憐嗎?你這麼說無非是自我感動罷了,臣妾對你來說不過就是一枚棋子,這世上又何來執棋者愛上棋子的道理?”
“你有意扶持臣妾對抗東方氏一族,讓臣妾與皇後水火不容,臣妾失去的孩子還不是拜你所賜,事到如今還裝什麼深情?”
東方璃的這些話顯然已經是僭越了,怎料,徐宸並未發怒,唇邊揚起一抹苦笑“朕承認,朕之前確實是在利用你,可人算終究不如天算,朕將所有的事情都料到了,唯獨沒料到……會愛上你”。
徐宸目光灼灼地看著東方璃,他多希望時間能在此刻停留,他想多看看她,歲月並未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而他卻老了“我曾以為宣敏死後,我便不會在意任何人,你是唯一……的變數”。
“罷了,說來說去,終究是我欠你的”。
徐宸艱難地起身,掙紮了好一會兒才靠坐在榻上,嘴裏喘著粗氣,指向前方,東方璃順著視線望去,所指的位置正是皇上日常批折子的書案上,“案上那盆君子蘭,你將它移開,將裏麵的東西取出來”。
東方璃按照他所說的做,當她看到裏麵的錦盒時,愣住了。
“裏麵是朕早就擬好了的遺詔,若朕去了,鈺兒便是新帝,但鈺兒還年幼,你須垂簾聽政,教導鈺兒日後成為一個合格的君王,朕相信你”。
東方璃捧著錦盒,心情複雜,皇上一直看著東方璃,仿佛要將她的樣子深深地刻入腦海裏“璃兒,你愛不愛我,都已經無所謂了,我愛你就足夠了,隻是希望你餘生都能幸福快樂下去……”。
徐宸撐著最後一口氣說完這些話,恍惚間,他想抬起手,想要摸向她白皙的臉龐,卻終究未能如願,隨著他的呼吸一寸寸地緩下來,手終究搭在了半空,直到徹底沒了動靜。
景泰元年,六皇子登基,先帝念其年幼,著命皇子之母成安太後垂簾聽政。
…………
“走吧,也該去見見故人了”。東方璃細細勾勒著朱唇,使她多了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
般若寺,木門被推開,屋內的人一席縞素,念著經文,即使東方璃踏入殿內,也未曾理會。
張期道“大膽東方氏,見到太後還不跪拜”。
東方清不屑道“本宮才是皇後,先帝在世時你不過是個貴妃”。
東方璃笑道“成王敗寇罷了,史書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太後下有懿旨饒你一命,你終身不得踏出般若寺半步”。
“但本宮才是他唯一的妻,東方璃,你以為我在乎所謂的虛名嗎,我隻是想讓他看看我”。
東方清擦去眼角的淚水“皇上殯天,可有什麼東西留給本宮,哪怕一句話……”。
東方璃緘默,東方清此刻再也繃不住了,又是哭又是笑,裝若癲狂“我與他夫妻時數載,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笑話”。
“東方璃”見東方璃要走,東方清從身後將她叫住“我隻問你一句,徐鈺的毒是不是你自己下的?”
東方璃停住腳步,並未回眸“是不是,都已經不重要了”。
七日後,林忠匆匆來報“回太後娘娘,般若寺不知是何緣故起了大火,庶人東方氏去了”。
東方璃轉身望向菱窗外“這片四四方方的天鎖住了多少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