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還被劫後餘生之感包裹著,做什麼都無精打采的。
就這樣悶悶地待了一天後,大使館的工作人員就過來接人了。
他們第二天被遣送回國。
說起來也算是共患難了一回,兩個年輕人在飛機上無聊的時候就聊了一會兒天,但就是這一聊才發現居然這麼有緣分——
他們不光是同鄉,還在同一個城市上大學,甚至連出生年月日都一模一樣。
晏淮看過自己的出生證明,記得準確的時間點;但夏夏不是在醫院出生的,時間點不精確;所以也不知道他倆到底誰更大一點。
旁邊看報紙的大叔在聽完他們的對話後,樂嗬嗬地開玩笑道:“你們兩個長得也有點像嘛,該不會是失散多年的雙胞胎?”
這不可能,他們都非常肯定自己是住獨棟的。
大叔不緊不慢地把話茬往下一接:“那就是在天上的時候本來想住同一棟的,結果不知道是誰沒注意,跑到了別的房子裏。”
這倒有可能。
不過說到像,兩人也不是沒注意過。
但他們前半生素未蒙麵,五官的相似度卻那麼高,尤其是眉眼這一塊兒,跟同一批生產似的。
的確是有緣。
為了紀念這份緣分,兩人一下飛機就互留了聯係方式,打算改天回學校時再聚一聚。
機場外嘈雜得很熱鬧,那天萬裏無雲,烈日當空。
備注剛打完,晏淮就接到了一個電話,帶來的是一個壞消息。
夏夏本來在看手機,但也注意到了他的語氣和神情越來越不對勁——
“在啊,你說……我——我爸?你在說什麼……司寇也在車上?他怎麼樣?那……哪個醫院?我……嗯,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到……好,好。”
他眼眶越來越紅,手也在抖,連說話的聲音都哽咽了一點,掛完後估計是想和夏夏解釋一下,但這個消息給他的打擊應該不小,他連語言都難以組織出來,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成。
夏夏表示理解,有事就先忙,回頭見也行。晏淮也不多說了,轉身就走,匆匆忙忙。
說是回頭見,但這個頭過了很久才回。
從那次分別以後,他們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聯係過,晏淮是出於什麼原因夏夏不知道,但她自己是因為碰到了此生最難以釋懷的事情。
那天出了機場她就約車直接去了醫院,卻在那裏得知了一個透徹寒骨的消息。
在聽完醫生的話之後,她整個人如墜冰窟,差點直接暈在那裏。
那晚的徹夜難眠和心慌意亂都有了源頭,原來一切莫名其妙的感覺都叫做預感。
她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她的媽媽,走了——就是在她忙著保命的那個晚上。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認為自己能有幸活下來是她媽媽用命換的……
原手機已經不能用了,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任何通知和電話她都沒有接到……
媽媽的最後一麵她也沒有見到。
那天她直接在醫院走廊裏嚎啕大哭起來,狼狽不堪的模樣把路過的人都嚇了一跳,但沒有一個人來安慰她。
除了媽媽她沒有任何親人,此後她就是孤身一人活著了。
夏夏大受打擊,連喪禮都是在朋友與閨蜜的幫助下辦完的。
在將母親的遺體帶回家鄉安葬後,她的精神狀態就差到了極致,曾一度想了結了自己這條“偷來”的命,但以前時不時就去醫院陪伴她媽媽的閨蜜拿出了一個日記本。
【我的小夏夏,小寶貝,答應媽媽,以後的每一天都要開開心心的,好嗎?】
媽媽不知道有沒有留下遺言,但這個心願被寫下了不止一次,夏夏每看見一次就控製不住眼淚,哭得昏天暗地。
整整半個月她都沉浸在巨大的哀傷之中無法自拔。
再一次見到晏淮時,對方的狀態和她不相上下。
他們彼此都沒有詢問對方發生了什麼,那是一段光是初露頭角就無比壓抑的往事,隻適合埋葬在無人知曉的記憶深處,萬萬不適合拿出來品。
“我想來謝謝你,之前答應你的事情,要是你願意,我現在就可以給你落實。”
晏淮說的是報答那件事,夏夏當時本來也隻是隨口胡說的,沒想到他真的記進心裏了。
但就算他真的這麼誠實守信,她也沒有興趣了。
她無精打采地給晏淮倒了一杯水,坐下說道:“那時候我是擔心你真的死了才胡說的;現在沒事了,你也不用當真。”
救命的恩情不能隨意揭過,這是晏淮的原則,他態度堅持,但夏夏真的沒心思,她疲倦道:“隨便你吧,等我需要的時候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