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像個機器一樣僵硬，眼神僵硬，動作僵硬，傅馳那句話似乎並沒有激起她心裏的任何波瀾——至少表麵上看是這樣的。
“我讓人查過你所有的信息——你大學有一門選修課是關於心理學的，結課作業寫了一篇關於精神病方麵的論文，據你男朋友所說，那個老師非常嚴苛，你為了完成作業，特意去過好幾家醫院找人請教。你學習應該很好——我看過你的過往病曆和服用過的藥——你簡直就是生了個教科書一樣的病，難怪能把所有人都給騙過去了，他們守了你三個月，這期間要是像我一樣細心點去查查你的過去，也不至於被你耍。”
女人眼裏噙了淚水，被鉗製住的手腕費力地、機械地扭動，試圖掙脫束縛，可她神情有些恍然，顯得掙紮就像是做做樣子。
傅馳見狀，繼續道：“但是你現在不用裝了，以後也不用，這個秘密止於我——隻要你把知道的東西告訴我。八年前，你父親意外去世，而你作為他僅剩的唯一血脈卻離奇失蹤，連家人的葬禮都沒有出席，這麼多年了也不敢回去看看，我不相信你是這麼不孝的人，裝瘋賣傻久了，你就不怕哪天真的瘋了嗎？到時候你家人的仇誰來報？把你害成這樣的人現在還在逍遙法外吧？你難道就甘心一直躲下去嗎？”
這些話句句誅心，放在任何一個正常人身上都會激起千層浪，可女人好像不為所動，她近乎咬牙切齒地瞪著人，掙紮不斷。
可她眼裏分明有淚水……
傅馳忽然鬆開了對她的梏桎，手掌沒有任何憐香惜玉的、強製性地鉗著對方消瘦的下頜。
他的眼睛自上而下盯著人，眼神堅定又狠厲。
“你知道是誰害了你們一家，知道是誰害了我伯父，所以你這些年一直在躲著他們，對不對？你父親一定是知道了某個人的秘密才突然離職的，也正是這個秘密給你們家招來了殺身之禍，他過世前一定告訴過你什麼，不然你為什麼要躲到這種地步？你告訴我那個人是誰？是不是把你送去精神病的那些人？監控已經沒有了，姓名和號碼也是假的，我光是找你就花了這麼多年時間，我已經沒有精力也沒有能力再去找其他的了，這個世界上隻有你知道他們是誰了……”
女人張著嘴，喉嚨裏發出模模糊糊的咿呀聲。
傅馳的眼神逐漸平靜下來，他的語氣帶上懇求，“你隱忍躲避了這麼久，我不相信你不想為父報仇，你有這份心，我也有，我們有共同的仇人，應該攜手合作才對。”
四周寂靜無聲，可眼淚順著臉頰滑下，傅馳的手濕潤了。
他看著女人蓄滿淚水的眼睛，說：“我過去和你現在一樣，沒有任何能力，自保尚且還是個問題，可我現在已經站得夠穩了，你可以相信我的任何承諾。說話吧，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來還你一個公道。”
淚水越來越多，女人脆弱的殼終於出現了裂痕。
“上一個死守秘密的人是你父親，可他還是沒躲過去，所以你以為隻要咬緊牙關不鬆口就能平安無事嗎？”
他們對視著，一個臉上掛著淚水，卻仍舊倔強，一個眼神懇切。這場對峙持續了快一分鍾……
“傅——傅……”
許久沒有動過的聲帶再次運轉，發出的聲音像摻了一把最粗糙的沙子。傅馳以為她說的是自己，“對，我姓傅——”
“傅三……”
那幾個音節像粗糙得像嗓子裏摻了把沙子似的，聽都聽不清楚。
傅馳聽完愣了很久才大概聽懂，之後那女人又口齒不清地蹦出幾個音節，但傅馳什麼動作也沒有。
他鬆開了手，慢慢站直了身體，完全陷入了某種難以形容的情緒裏。
原來一開始，這個女人聽到他姓傅時的眼神和舉動不是病情導致，眼裏莫名其妙燃起的恨其實事出有因。
姓傅……
太奇怪，太震撼，太恐怖……
多年前一個違逆人倫綱常的猜測竟在今天應驗了，繞了那麼大一圈，曆經了這麼多波折，一切秘密與真相竟然就在身邊。
傅馳久久不能回神，等他平靜下來後想要追問更多的細節，女人卻死也不願意開口了，無論他態度多強硬。
最後，醫生終於按耐不住又闖了進來，屋裏一片淩亂，花瓶水杯碎了一地……
女人注射過鎮靜藥物，又經曆一番折騰，身體與腦子都疲憊不堪，這會兒都不用人按著，看上去就沒有絲毫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