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山前必有路,晏淮不急,站在一旁默默觀戰。
跟老人對弈的那方能看得出來棋藝不精,總是會卡住,最後果不其然,慘敗了。
那人輸也輸得灑脫,哈哈一笑就接受了,訕笑著說技不如人,跟其他幾個大爺一起說笑著回了家。
旁邊有人誇贏的那位不愧是常勝將軍,話語間盡是讚美。
老人也謙虛,一局終了就要走。
晏淮按住了他的拐杖,眼含三分笑,大言不慚地向他宣起戰來。
“你個城裏的小娃娃平時都是玩電子遊戲多吧?不要貪好玩啊,快讓開,我要回去看新聞了。”
晏淮不讓,自顧自清了殘局。
老人見他如此不自量力,有心想教訓一下打發了他去,就應了下來。
夏夏就在一旁看熱鬧,她對豪門培養後代的心血不敢抱有任何質疑。
那次她迫於無奈留宿在晏淮家時隨意參觀過一些,發現屋裏的琴室、棋室還有書房,使用過的痕跡都很明顯。
晏淮的書畫水平高得驚人,她相信這人其他方麵的才藝水平也不會低到哪裏去的。
果然,下了幾十年棋的老人開局沒多久就感覺到這個年輕人的確是有幾兩本事而不是空口說白話的,於是對弈越來越認真。
晏淮一心二用,邊下邊問路上想了無數遍的問題。
比如那家福利院曾經有沒有收留過一個叫秦渺的孩子?為什麼收留,又為什麼被人領養走了,被誰領養的?
又比如最近有沒有人回來打探過這個孤兒的消息,拿走了什麼東西,為什麼拿走,來的人又是誰?
他的問題一大堆,下了兩局才勉強問完。
老人對於最近有沒有人來打探過那個孤兒的問題表現得有些謹慎,晏淮聽得出來他刻意隱瞞了一些東西。
死人都尚且能開口呢,何況一個活生生的人。
晏淮朝夏夏看了一眼,後者心領神會地從小包裏拿出一個紙袋放到桌子上,老人手指掀開邊緣看了看,被裏麵的數目驚豔了一把。
晏淮淡淡一笑:“現在可以聊了吧?”
老人搖著蒲扇看了他好一會兒,開口卻是誇別人的——“跟剛才的小夥兒比,你這可有點小氣了,不過你棋下得比他好,問就問吧。”
晏淮眉頭微蹙:“剛才有人來問我想問的事兒了?”
老人點點頭:“對啊,也是個年輕小夥子,俊得很。”
晏淮莫名想起了中午在市區碰到的人,脫口便問:“他多大年紀,叫什麼,現在人呢?”
“二十多吧,沒說叫什麼,走了有幾分鍾了,你要想找,沿著下麵那條路往前走說不定還能碰到。”
晏淮心裏的答案越來越明顯,但他可不想再看見那家夥的臉。
跳過這個插曲,晏淮再度詢問起剛才的問題。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不管什麼時候都是真理,老人拿了他的好處,話匣子的鎖也就開了。
聊了快半個小時,晏淮搜羅出了不少信息。
那福利院開了幾十年,這幾年時代進步迅速,棄嬰或者孤兒什麼的都少了很多,去年中秋的時候福利院就正式關閉了。
裏麵的孩子長大了,像蒲公英一樣飄去了不同的地方,老人更老了,入土的入土,養老的養老,還在村裏的統共就那麼兩個。
晏淮的運氣還算不錯。
這個村子本來是鄉鎮,但是後來出於很多社會原因沒能發展起來,收的孩子不多,老人基本記得他們的名字和歸宿。
秦渺雖然隻在那裏待了半年,但老人到現在都記得她——因為這個孩子太淘了,那種程度甚至已經不能叫作淘,她要是稍微大一點,那得叫變態。
老人在做這個院長之前是老師,在城裏待過也下過鄉,見過的孩子多如牛毛,但從沒見過有哪個孩子能那麼壞——“你看看我這腿,看見沒?”
老人撩起褲管,晏淮看見了一條蜈蚣一樣的疤爬在上麵。
“那個小丫頭片子拿鐮刀給我劃的,快好的時候她又拿開水給我往上潑,你說哪個正常小孩兒能幹出這種事?天殺的……”
時隔多年,老人談起往事的時候還帶著情緒。
晏淮隻是坐在那裏默默地聽著不出聲,對方口中的壞孩子與傅家小公主的形象相差巨大,要不是基本信息和照片都對得上,他都要懷疑是不是弄錯了。
一場談話將近半個小時才結束。
除了知道秦渺幼時的品行與性格外,晏淮還得知她原來真的不叫秦渺,而是叫秦龐——和那個信息表上的名字一樣,不知道傅雲鶴是出於什麼目的給她改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