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傅雲雀喊的他。
他聞聲回頭,目光直接越過溫婉可親的傅雲雀,落到了端坐在長桌旁的傅董身上。
其實那張餐桌還有許多姓傅的人,但晏淮隻看到了傅馳。
或許是對方長相太優越?又或許是他從沒見過這麼憔悴的傅馳,他的第一想法是,這病得確實不輕,看著都瘦了。
晏淮正不知道說點什麼好的時候,傅雲雀就熱情地、不由分說地挽著他手臂,把他往裏頭拉。
旁邊前段時間因沒做好本職工作而被晏正鬆訓斥的戴盡開被對方這舉動給嚇了一跳,剛要阻止,晏淮就說沒事。
他倒要看看傅家人這回又要搞什麼幺蛾子。
落了座才發現,原來是傅老爺子的壽宴,不過這老壽星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臭的,不知道剛剛這飯局上吵過什麼。
傅馳的臉色也不好——大概是病的。
晏淮視線從那張臉上一滑而過,淡定地在傅雲雀旁邊落了座。
他不知情,也就沒提前準備壽禮,出於禮節,他上前以茶代酒敬了老壽星三杯。
他們兩家算是撕破臉皮了,那事兒鬧得人盡皆知。
可現在站在這裏,大家好像又沒有打開天窗說亮話,老爺子對他客氣又平靜,真把他當來祝壽的普通小輩看。傅雲雀還拉著他的手問,這幾天身體怎麼樣。
其他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聊天的聊天,吃飯的吃飯,和和氣氣又融洽。
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晏淮不知道這些人唱的是哪一出,但今天是羅汀柏生日,他一起床心情就好,這會兒也願意陪他們演一下。
他們問什麼,他就答什麼,臉上始終帶著兩分笑,既不生疏也不親近。
直到傅雲雀笑眯眯地對他說:“咱們就快是一家人了,以後還得常來往呢,阿姨把你當自己孩子看,總忍不住要嘮叨兩句——你姐姐和傅馳要是在你這個年紀就認識,這會兒我都能給他倆帶孩子了,你可不要學。”
晏淮臉上笑容僵了一下,“是嗎?”
傅雲雀沒再重複。
於是他提杯朝向傅馳:“我這半年老是請假,以後估計會很忙,恐怕沒機會見證良緣,傅董事長要是不嫌棄,我就在這兒提前祝你新婚快樂了。”
那杯酒,傅馳沒喝,連端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晏淮重新戴上了那串佛珠,那隻手被襯得潔白幹淨,好像完美無瑕。
他的視線從鮮豔的小珠子上滑開,投向那張清俊的臉。
但晏淮卻鐵了心要跟他劃清界限,現在連多餘的眼神交流都不願意了。
兩人看著素不相識。
僵冷的氣氛沒持續幾秒就有人來打破了——是晏正鬆身邊的薑秘書。
他行色匆匆,連招呼都沒打就要拉人走。
“董事長在上麵跟人吵起來了,鬧得有點凶,你趕緊上去看看吧。”
晏淮臉色當場就沉了下來,沒看見傅雲雀擔憂的眼神,隻留下告辭兩字就快步離開。
——
這座飯店就是專門做富人生意的,建得奇大無比,晏淮上了樓又彎彎繞繞地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晏正鬆所在的廳。
一進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那些人裏有男有女,有老有小,無一例外都長得很好看,麵相上也都有一些微妙的相似之處。
晏淮最先注意到的是晏正鬆,他爸坐在席邊,看著毫發無損,還是那樣光彩照人。
羅汀柏陪坐在旁邊,看著也好端端的。
見晏正鬆沒事,晏淮的擔憂卸下一大半,接著才有工夫注意別人。
外麵的傳聞他不是沒聽過,甚至還問過晏正鬆,但他其實從沒見過自己那位傳說中的親爺爺,連照片都沒見過。
一是人家的地位,不能隨隨便便放照片出來,二是晏正鬆雖然嘴上說大人之間的矛盾和孩子沒關係,但他也長了心,看得出來他爸不喜歡他爺爺那邊,所以也就沒什麼興趣。
他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見麵。
“人來了,想幹什麼直說吧。”席邊的晏正鬆說話語氣很淡。
晏淮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他呆呆地看著主位上那個老人,對方與前幾天在公園裏和他下棋時的模樣沒有絲毫差別,乍一看,他們現在還是像偶然碰到。
直到有人過來拉他,“小十,過來見過你爺爺。”
那個稱謂喊得晏淮心裏不舒服,有一種介於癢和疼的難受。
他被那個美婦人拉到了老爺子跟前,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等他開口叫人。
但晏正鬆不喜這些人,他耳濡目染多年,也跟著同仇敵愾,嘴巴像是抹了一層膠水,怎麼都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