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楚被這麼一句微不足道的話給激了起來,晏淮低下頭,試圖掩飾情緒。
而姚雲峰的目光近在咫尺。
“你和那個廖望嘉,以前是不是有過節?”
晏淮沒答,神色糾結。
姚雲峰抬手撫著他的背,“你想說嗎?說出來會不會好一點?我今天聽了就當沒聽過,不會告訴別人的。”
晏淮偏頭看著他,目光平靜,但心裏正在糾結該不該對他打開這個話匣子。
姚雲峰撫著他後背的動作沒有停下,動作輕而緩。
他忽然沒有來頭地笑了一聲。
姚雲峰也跟著笑了:“笑什麼?”
晏淮重新低下頭,盯著腳下的地板,緩緩開了口——
“你說我極端,情緒時好時壞,都快跟正常人脫軌了,我承認,我的確有問題——可我不是自己要變成這樣的。”
姚雲峰靜靜地注視著他。
“廖望嘉不是主凶,但他也逃不了責任。”
要不是高中的時候他沒有騷擾我,我也不至於這麼多年都放不下對那個群體的偏見。我本來都快忘了的,可他非要出現在我麵前,我一看到他就想起高一的那個周五,他把我拉進教室,說那些惡心的話,做那些惡心的舉動。”
從他開口起,姚雲峰就沒忍住皺眉,聽到這裏後直接愣住了,連安撫他的動作也跟著停了下來……
“怎麼……原來是這樣的嗎?”他有點語無倫次:“所以你才那麼討厭他,恨不得他死?沒有報應,你就自己動手……是他害的你嗎?”
晏淮搖搖頭,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東西,眼眶開始泛紅,連嗓音都啞了一些。
姚雲峰意識到他接下來要說出來的是他獨自麵對了許久的陰影,於是他想讓他不要說了。
但是晏淮隻是安靜了片刻,又繼續道:“那是我長那麼大以來最害怕的一個時刻,現在想起來我都還是惡心。”
“好了好了,”姚雲峰忽然強行掰過他單薄的身體,擁抱他:“可以了,就到這裏吧,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說了……不用說了。”
他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倒帶上了顫抖,和手上的動作一樣。
晏淮低頭,額頭貼著他堅硬的肩膀,聲音又澀又啞:“當年就差一點兒,就一丁點兒……如果當時外麵沒有人經過,我……”
“我知道。”
這是他從來沒有主動對任何人說過的往事,晏正鬆當年是自己猜出來的,心理醫生是委婉地問出來的。
晏淮從沒主動掀開過這個傷口,他本來想讓這個秘密爛在角落裏的,今天卻不知道發了什麼瘋。
可他說出來也沒有感到後悔。
姚雲峰耐心地安撫他,一遍又一遍:“你隻是生病了而已,會好起來的,那種人怎麼值得你心裏有結?”
晏淮下半張臉埋在姚雲峰肩膀上,他的火氣已經被這幾句話給澆滅,但情緒依舊沒緩過來。
煩躁與恍惚一起湧上心頭。
姚雲峰說的這些他都有意識到,他也想放過自己,可這種東西是無能為力的、控製不住的。
“我去買過藥了,我在想開,在往前看,往好的地方看。”
他輕輕推開姚雲峰,後背靠上了冰涼的鐵欄杆,弓著背,低著頭,看上去有點落寞,“可是總有東西拉著我,我走不了。”
姚雲峰無力地笑了笑,勸他:“船到橋頭自然直,怕什麼?什麼都會好的。”
晏淮看著他緘默了好一會兒,突然問:“我要是好不了呢?”
姚雲峰沒說話。
晏淮抬頭看向他,眼神執著:“我要是越來越嚴重,變得像個神經病,整天發瘋,去禍害別人,或者……或者我幹脆去——”
“你胡說什麼?”姚雲峰打斷他。
晏淮安靜了下來。
兩人都不說話。
沉默了大概一分鍾,姚雲峰重新看向地麵,“有一句話不是經常說‘世界上能用錢來解決的事都不叫事,如果解決不了那就是錢不夠多’嗎?你家還不夠有錢?一點小病而已,能怎麼樣?什麼神經病不神經病的?你就是真瘋了,誰又能把你怎麼樣?你爸還活得好好的呢……”
他的聲音在夜裏越來越輕:“你還有一個那麼厲害的伯父,還有其他跟你們家交情好的叔叔伯伯,有他們在,你就是瘋得徹徹底底也沒人敢把你關進精神病院。你看,底牌這麼多,你還有好擔心的?”
晏淮搖搖頭,“我現在心裏很亂,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聽到這個滿意的答案也沒開心多少,這段時間每天三碗中藥灌進身體裏,他苦得都習慣了。
“沒事的,會好起來的。”姚雲峰笑著用手掌擦了擦他的臉,像摸貓一樣。
明明他們兩個之間,一個備受家人寵愛,一個受盡了親情上的苦楚,心境卻跟對調過來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