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麼見不得對方好的人,今天卻能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吃飯,現場但凡有個知道內情的人在,那都得三秒就抬一下被驚掉下的下巴。
飯桌上就四個人,晏淮和羅汀柏都不是那個知道內情的人,坐在那裏的作用隻有陪襯和傾聽。
晏正榕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回過來是請人的。
“上次家裏祭祖,小十沒機會回去,過段時間家裏要辦小四孩子的滿月宴,小十可得去見見小侄子啊。”
晏淮不其實是很適應這個排行。
在家他是長子也是獨子,上麵就一個掛名的哥,晏正梧一家裏也隻有兩個哥姐,人口簡單得很,他不需要記太多人。
但晏老爺子那邊可就不一樣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又至少有兩個孩子,那邊有五個哥哥姐姐他沒打過交道呢。
更震撼的是,那五個人裏有兩個都有孩子了。
晏淮簡直不敢想象到時候麵對一群人他該怎麼叫,所以當晏正鬆問他想不想去的時候,他就把問題丟了回去。
“你去我就去。”
晏正鬆表情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地說:“你想去就去,都是個大人了,有想法就說,不用不好意思。”
晏淮拿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挑著米粒,神色很猶豫。
好在晏正榕不為難他,說想考慮就先考慮,反正不急於一時,到時候想好了再回複也行。
整頓飯看起來挺平和的,但除了羅汀柏,沒一個人吃得舒心。
以往家裏來客人,吃完飯都得轉回客廳那邊再聊一會兒,今天送客卻特別快,吃完就送了,送完回來,阿姨的碗還沒洗得一半。
主要是這個客人也不是很想留下,過來一趟就跟為了完成某個任務似的,和晏正鬆說話時一副公事公辦的腔調,唯一的笑臉隻給了晏淮。
但晏淮心裏有事,回應得十分機器化。
……
“小淮!”
羅汀柏聲音突兀地出現,晏淮立即從雜亂的思維裏清醒,回頭茫然地看他,問:“怎麼了哥?”
羅汀柏眉頭微蹙,奇怪地看著他:“你這是怎麼了?從回來起就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姑父叫了你兩聲你都沒反應,我差點兒想打120。”
晏淮訕笑:“哪兒有那麼誇張啊?”
“誇張什麼?你去鏡子麵前看看你這樣子。”羅汀柏手指彈了下他額頭,往廚房那邊去了。
晏正鬆挽著袖子從他跟前過去,頭也不回:“來我書房一下。”
生意場上如神一般的晏董事長,本事厲害得很,這會兒還是麵對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從晏淮腳步踏進家門的那一刻他就瞧出了不對勁。
那時候晏正榕還在,他不說什麼,就讓人先待著。
現在沒有外人了,他就不能放著不管了。
“你是怎麼了?”
書房裏,晏淮斜倚在紅木沙發上,手肘搭著扶手,頂著一張心事重重的臉睜眼說瞎話:“沒什麼,心情不太好而已。”
晏正鬆哪裏會信?
但晏淮這孩子心裏特別能藏事兒,也不過分親近人。
晏正鬆自詡思想開放年輕,但再怎麼樣也是隔了二十多歲的父子,天底下就沒有幾個孩子真的會願意完完全全與父母交心的。
代溝是一定存在的,有深有淺罷了。
晏淮看似喜歡親近身邊的人,但其實對誰都有保留,不想說的事,誰問、怎麼問,都是沒用的。
這是個習慣,習慣是輕易改不了的。
晏正鬆不刨根究底地問他,隻是拿晏正榕做了個開頭,問他願不願意聽那邊的安排。
瞧著老爺子的意思,似乎是真打算認這個孫子,這前前後後的裝模作樣不像是閑著沒事幹來耍他打發時間的。
隻是人家孫子孫女一大把,又不缺他這一個,兩次放下身段來請人,是圖什麼?
晏淮琢磨著晏正鬆話裏的情緒,發現他也同樣好奇,於是他說,去吧。
在這裏總待得不開心,換個地方興許心情能好點呢?
晏淮低著頭,兩根食指糾纏翻轉。
晏正鬆歎息著摸了摸他後腦,語氣頗為感慨:“爸爸對你沒有任何過分的要求,隻希望你平安、健康,快樂,現在看來,這樣的願望好像也是一種奢望。”
晏淮目光往上抬,終是不敢麵對父親臉上的憂愁,很快就把頭又低了下去。
“什麼都沒有缺過你,什麼都給你了,你還有什麼好難過的呢,小寶?”
一刹那間,一種強烈的、複雜的情緒翻湧上來,晏淮被哽得喉嚨難受,想咽下去都咽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