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不在?”傅馳終於抬起頭來,布滿血絲的眼睛裏蕩漾著一種瘋狂的執著。
“都多少天了,晏家那邊還沒有發喪,晏正鬆那麼愛自己的孩子,怎麼可能忍心讓他在地底下連個睡的地方都沒有?這說明什麼?”
傅薔並未回答,她搖頭歎氣,無奈至極。
“行,好,”傅薔做了個打住的手勢,說:“那就算我瞎說——人還好端端的,可以了嗎?”
傅馳坐在床上,默不作聲。
“既然你相信人沒事,那做什麼還把自己搞成這樣子?你看你這班上的,我真擔心你哪天連生活都出問題。”
依舊是壓抑的沉靜。
傅薔又歎了一下,“誰也不希望真的出事,但既然這個希望是往好的方麵想,那自己也該往好的方麵走吧?萬一哪天有好消息傳來,你就打算用這個樣子去迎接嗎?你也是不怕被人家嫌棄。”
好話誰都會說,多好聽都會,但程度太高的情緒是任何極佳的方式都撫慰不了的。
傅馳當然也想讓自己好受點,但摔倒的人哪兒有不疼的?
“我知道了,公司的事我會讓副董他們多留意的……”他用一種連自己都不相信的答案去應付傅薔。
傅薔終於發覺對於現在的傅馳來說,任何言語都是蒼白的,而她恰好也不是特別會安慰人。
傅薔對他這種狀態並不覺得陌生,傅雲鶴離世的那段時間,他也是這副樣子。
心裏積攢的病是任何藥劑都無法治愈的,而疏導這種良藥,傅薔給予得也很生疏。
“話我已經說到這份上了,聽不聽得進去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傅薔一步三回頭,到底還是不放心弟弟,臨出門前還不忘建議,如果有需要,去旅個遊也好。
傅馳敷衍地點點頭,但好歹真聽進去了一些,不過有了想法準備行動時,他才發現,其實沒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
他二十多年的人生裏,既沒有期待,也沒有遺憾,平平淡淡好像一壺涼下來的白開水。
這種感覺一旦浮起,整個人的心情就好不到哪裏去,精力也跟著消失了。
傅馳打消了剛起的念頭,頹然地躺回床上,而手機適時地響了一下——是應用消息。
不過這回不是夏夏,而是司寇暘。
他上次翻了很多評論才找到這個人——他試圖補全晏淮的人際網。
司寇暘新發的作品也是好幾個緊湊的視頻,下雨天、生日派對、唱歌彈琴,禮物與祝福,全部組合在一起,有一種即將毀滅般的快樂。
明明是那麼開心的日子,配曲卻那麼悲涼無奈,好像有說不完的情緒。
這些視頻裏也有晏淮的身影,就在開頭。
傅馳瞬間愣住,那一刹那翻湧起來的思念讓他的指尖也跟著心髒一起顫抖……
鏡頭晃動之下,司寇暘的聲音像采訪一樣問他:“請問你今天高興嗎?”
晏淮銳利漂亮的眼睛溫柔地望著鏡頭,他微微彎著脊背,盤腿坐在沙發邊,昏暗的視線下,他笑著說:“高興。”
但他的眼神充滿不舍與遺憾。
……
短短幾秒的視頻,傅馳看了不下十次,給這個作品貢獻了不少的瀏覽量。
看完這個視頻,傅馳又往下翻,看其他沒看過的——司寇暘的作品有幾百條,時間長達五年,他上次沒能全部看完。
在這些視頻裏,他窺視到了晏淮整個大學時期的一部分影子,那個年輕人隨著時間的倒退,越來越幼小,越來越沉默寡言,笑得也越來越少。
明明就身處在一個融洽美好的環境裏,卻總有一種置身事外的冷漠感。
室友遞東西給他吃、邀請他出去玩、笑眯眯又十分和氣地同他說話,他始終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哪怕是麵對麵說話,聊的內容也很愉快,他都是那副有禮但疏離的樣子。
——那就是之前的、十五六歲的,傅馳還沒有認識的晏淮。
傅馳看到這裏時就忍不住的想,如果他遇到的是那個時候的他,或許摒棄一切冷漠,一言一行都帶著連他自己也無法想象的溫柔去接觸,他們也估計連朋友都做不了……
真的有一種人,光是看著就覺得冷到極致,覺得多熱切的心也融化不了這樣的冰塊。
原來十五歲的晏淮,更難相處。
傅馳覺得那樣的晏淮十分陌生,他不可思議地返回司寇暘主頁的最頂端,去觀察、去對比,發現變化真的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