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廳很大,做了流水亭隔的設計,潺潺流水聲伴著參展人群的低聲討論。
夏夏在這種場合裏有些怕生,一直跟在晏淮身邊,幾乎看見一件珠寶就小小的哇一下,表情很新奇。
在看到一條手鏈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這種柔弱而漂亮的小玩意兒,她總是很喜歡。
“你看這個好漂亮啊——而且也不貴,才十來萬,我好喜歡。”
夏夏臉上雀躍著看向晏淮:“你能幫我跟人家溝通一下嗎?我想買,但是我不知道怎麼說。”
這當然沒問題。
但晏淮看了一眼,發現珠寶是好珠寶,又是翡翠又是瑪瑙的,那麼細的藤蔓也雕得清清楚楚,絲滑順暢,一眼過去的確不錯。
可那是菟絲花。
“你確定要嗎?這花我感覺寓意不是很好。”
“啊?”夏夏小小的驚訝了一下,低頭隔著玻璃仔細地看了看,才發現是這種花。
菟絲花用來形容人時,是指這人像這種花一樣柔弱,需要依附於別人才能活下去,多數人給它取的綽號也不太好聽。
宿主在營養被榨幹之後,還會被這看起來柔弱無比的花兒給殺死。
這種本質的確不是很好。
雖說沒必要講究那麼多,但晏淮家裏從商,從小聽大人講意頭這種東西聽到大,耳濡目染之下,也比較信了。
展廳冷白的燈光靜靜地掃在那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花上,晏淮的目光平靜得平淡。
他這麼提醒夏夏之後也不幹預她的選擇。
夏夏自己仔細一想,也是不太願意要了。
晏淮安慰地找補:“我看前麵還有一些差不多的設計,去那邊看看唄。”
“嗯,好!”
夏夏下一秒又開朗起來,精力跟用不完似的接著逛。
晏淮陪她走了半圈,有些累了,剛好手機電量越來越低,他就轉頭跟夏夏說出去一下。
夏夏拉住他:“你走了我怎麼辦啊?我都不認識一起的人……”
“那一起去?我看得眼睛有點疼了,出去走走,我表哥在外麵,找一下他去。”
夏夏看了看不遠處射進來的一道陽光,被那光晃得要睜不開眼,她搖搖頭道:“外麵好熱,我不想去。”
思慮片刻,晏淮推著她後背把她推到了江清讓麵前。
正在拍照和人聊天著的江清讓看著兩人:“?”
“她怕生,你倆認識一下,我表哥剛才說有事出去,現在都沒回我消息,我出去看看。”
晏淮說完,轉身就走。
江清讓與夏夏兩人在原地大眼瞪著小眼。
……
今天室外溫度高達三十五攝氏度,晃眼的太陽高高懸在天際,地表被灼烤得直冒熱氣。
來的時候是跟著晏家表哥一起來的,電寶在人家那裏,晏淮用手掌做帽簷,腳步匆匆穿過一片庭院進到長廊,邊給人發消息邊看了眼手機電量——
還剩22%,他有點慌。
青蔥蕉葉在一片白牆上搖曳著,晏淮一腳跨過一扇月洞門,在那裏聽到了低低的說話聲,還有細碎的啜泣聲。
他立馬停下了腳步,視線朝著源頭望去——不遠處有一個亭子,裏麵有一男一女在說話,氣氛看上去有點沉重。
看清楚那兩人是誰時,晏淮心中忽然咯噔了一下……
他朝那邊走去。
“這件事的責任在我,你沒必要太自責,也沒必要去傷害自己的身體……”
“但是我還沒做好準備……我什麼都沒懂呢,突然就要轉換身份,我接受不了……我還是想去醫院解決掉它……”
“胡說什麼呢?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打胎有多傷身體你了解過——”
晏淮出現在了他倆麵前,這場沉重的爭吵戛然而止。
晏家表哥神情錯愕,他旁邊淚流滿麵的秦渺反應更大,直接從石凳上站了起來,腳步不明顯地往晏家表哥身後移了些,低著頭,不肯看人。
石桌上放著一張紙,晏淮視線向下瞥了一眼,再結合剛才聽到的話,心中已經了然。
他忽然想起晏正鬆生日那天,他去找這位表哥想細聊一番,結果對方夜不歸宿,聯係不上,第二天又說這件事等一兩個月之後再說,問理由也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
敢情都在這兒等著呢。
晏淮心裏暗潮湧動,麵上卻不顯任何痕跡,還扯出了三分笑意來,賀喜道:“恭喜啊,喜添丁了。”
三人心事不一。
嘴上說是恭喜,但也沒見誰高興。
晏淮肯定是不怎麼高興的,表哥扶著額頭,一言不發地坐著,站在其身後的秦渺頷首斂眉,臉上淚痕未幹,也看不出來有初為人母的喜悅。
晏淮最先笑了——笑得有點假,“怎麼了?你們倆這是高興過了頭了?這種好事應該笑才對啊,怎麼一個比一個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