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日子就忙起來了,很多人都忙,忙著一場雨裏。
傅馳同時忙好幾件事——
幫更靜晗徹底按死最大的對手、和謝氏競爭那個中醫藥老品牌的合作,還有關注通緝秦渺的事情……
晏淮也沒閑著,也同時關注好幾件事,其中最上心的就是關注年初時,監察組徹查政法體係嚴重違紀的後續——
連同森都不能幸免,他不相信謝應庭幹幹淨淨,全身而退。
當下的時局動蕩不安,正如同這天氣一樣,一天下來,轟轟烈烈。
光線昏暗的客廳,隨風飄搖的窗簾,電視上正播著天氣預報,字正腔圓的語調彙報著往後一周的天氣情況——
這是九月份的第一場雨,一連下了三天都沒有停的跡象,後麵還要再下。
傅馳打完工作電話,從茶室出來,就看見晏淮隻枕著一個抱枕就睡在沙發上,晏寶兒蹲在地上輕輕掃著尾巴,拿鼻子嗅晏淮垂在一邊的手。
他放輕腳步過去,把電視的聲音調小了,但聲音變小,晏淮反而睜開了眼。
浸在霧裏似的眼睛迷迷糊糊望過去一眼,什麼也沒說,又闔上了。
傅馳到他麵前蹲下,把貓擠走,“要不要去房間睡?”
晏淮還是不開口,但伸出了手臂。
傅馳輕笑一下,將他打橫抱起,往樓上走去。
這時,電視上剛好換了一則新聞——
今天早上十點,晏老將軍突發緊急情況,被送往醫院,具體原因暫時不詳。
傅馳的腳步頓了頓,低頭看下去,晏淮在他懷裏睡得毫無防備,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把人送回房間放到床上後,傅馳又下樓,打算用手機瀏覽一下剛才播報的那件事。
但趙阿姨打著傘從小路上走來,停在一片簷下,神色略有些凝重。
傅馳見了,問她有什麼事。
“外麵有個人說要見見小淮——可憐見的,那孩子渾身是傷啊……”
晏淮昨晚跟不同的人又打電話又聊天,三四點才睡,早上傅馳起床上班,他就跟著醒了,一直沒睡,中午傅馳回來他才困。
“晏淮在睡午覺——把人叫進來吧,我來處理。”
“哎,好。”
風吹得更猛了,今天看來是要下一場大的。
傅馳站在一扇巨大的窗戶前,抬頭往外看,視線越過懸掛的風鈴與卷簾,看見天空一片黑沉。
烏雲滾滾,閃電藏於雲團,偶爾閃出嚇人的亮。
晏淮總喜歡在這樣的天氣裏睡覺,睡得比任何時候都安心……
傅馳垂下眼睫,看著幾米外的欄杆被雨水漸濕,一朵又一朵的浪花跳起來。
他不知不覺出了神,直到一道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一回頭,一道瘦小的人影就到了跟前,撲通跪下,用嘶啞破裂的嗓音喊著晏少爺,求大發慈悲救命一次……
傅馳眉頭微蹙,隨即叫他起來,有什麼話好好說。
但等對方抬起頭,那張臉沒有任何緩衝地撞進視線中之後,傅馳發覺很難好好說了……
傅馳看著這個人的臉,瞬間便怔住,對方發現眼前的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之後,神情也呆愣住了。
場麵瞬間變得僵硬,但很快,反應過來的傅馳就示意他有什麼事跟自己說也是一樣的。
“我是來求一個庇護的……”
傅馳靜靜地站在那裏聽著他痛苦驚駭的經曆,一開始隻是震撼,但越到後麵就越覺得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從腳底板一路躥上了大腦……
他聽得冷汗淋漓。
眼前這個人哭得委屈恐懼又痛苦,傅馳看著他滿臉的淚水,隻覺得頭皮都在發麻。
這張臉逐漸與記憶裏晏淮的臉重合起來,那一刹那,傅馳腦海裏產生了一種錯覺——
好像現在匍匐在他眼前,聲淚俱下的向他哭訴求助的人,是晏淮。
他不受控製地把晏淮的臉代入到了那些常人無法想象的羞辱和折磨裏……
隻一瞬間,便毛骨悚然。
最後,傅馳聲音艱澀的給出承諾——
既然有本事找了過來,那看在這張臉的份上,他願意施以援手。
說完,他腳步繞過這個體格瘦小的男生,渾渾噩噩地走向二樓。
推開門,兩米多寬的架子床上床品稀少,隻有枕頭、被子和玩偶,晏淮就躺在兩個玩偶中間。
淅淅瀝瀝的雨聲是最好的催眠曲,他睡得很安穩。
傅馳卻不安穩……
他緩緩來到床前,蹲下來,像第一次見這個人一樣,非常仔細地端詳起晏淮的臉來。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相互對峙的時候,針鋒相對的時候……
記憶裏,有太多晏淮鋒利冰冷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