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玫瑰紙條(1 / 2)

他們說我可能生病了,問我要不要去看醫生。

我隻是不想說話,這使我有些累。語言實在是太危險的東西,而我厭惡一切危險。語言更是誤會的根源,而一個誤會往往需要更多的語言才能挽回,這實在有些太累了。

她們故意在我麵前大聲說話,故意開懷大笑,我都看得出來,同時,我也能分清什麼是真正的快樂對應的笑,什麼又是故意裝作很快樂的笑。在我選擇減少說話前,我有很多朋友,當然現在應該也是,他們對我很好,我也明白,我應該有所正反饋,但有時我真的很累,我又該怎麼毫無心理負擔地做到呢?我當然知道語言也是可以獲得快樂的,但是當我發現它所帶給我的痛苦遠遠大於它所帶給我的快樂時,我選擇放棄快樂從而來消弭痛苦。

我無法避免一些不可避免的對話,因為我還在上學,我無法做到不回答老師的問題,無法完全隔絕與同學的交流,因為我知道這會帶來更多麻煩,而我是一個特別怕麻煩的人。而兩周之後,就是隨之而來的兩個月的暑假,我已經期待了很久,倒不是因為可以休息了,隻是我終於可以減少一些毫無意義的對話,真正地獲得清靜—我爸媽都在國外,他們選擇了自己想要的生活,這樣也很好,這也是我想要的生活。

兩周是漫長的,每天都是枯燥乏味的,老師們一遍一遍地重複著他們已重複過千百遍的知識,同學們的對話總是離不開某某明星,某某球星,某某電視電影又怎麼樣了,同樣的事情,隻是不同的人,我不懂得這樣交談的意義。還有一些我根本不想聽到的對話,某些連聽就很累的事情,莫名其妙的情緒垃圾被突然釋放,我甚至會感到反胃。在這時,我選擇戴上耳機,無法隔絕外界,就隔絕自我。

我也不是不願交朋友,隻是交朋友的終極目的是感受友誼這種東西所帶給我的快樂,如果沒有,沒有絲毫有利的情緒價值,或者說算淨情緒價值等於負數,那麼這就不算一段成功的關係建立,在我的觀點,這是無意義的。這麼說,感覺我是個很自私的人,這我不可否認,說好聽一點,這叫做自我為中心。正如阿德勒所說,所謂自由就是被別人討厭,這也不無道理。到目前為止,我還未做到完全自由,這個世界是有羈絆的。

我以前也有很好的朋友,好到什麼程度,做什麼事都能想到她,走到哪都想見到她,有她在,我不敢說我每時每刻都很快樂,但至少,是幸福的。以前,是的,以前。某一天,她突然遠離了我,躲著我,我當然找過她,但既然已經無法改變她的想法,那便沒有意義再追尋了,她這麼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什麼原因,我沒有探究,我也不願去探究。她離開的那一周,我每天都夢見她,什麼事情,我記不清了,但夢裏是快樂的,我記得。直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年了,還時不時夢見她。我想如果她現在出現,我們依舊會像以前那樣,隻要她願意。

現在,我最好的朋友是音樂,它可以取悅我,可以安慰我,可以使我感到悲傷,可以使我感到快樂,可以和我共鳴,可以使我破碎,可以使我重組。我可以不用任何言語地和它進行交談,可以通過它和其他人進行無語言的對話,甚至可以通過它和自己對話,我認為這是很高效也很有意義的交流,至少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發現比這更有意義的信息交流方式。更重要的是,隻要我願意,它永遠也不會離我而去。

遺憾的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並不能算是在音樂方麵的天才,我也曾想寫出令自己滿意的曲子,可這麼多年,沒有一首真正使我滿意。雖然有時這也會使我迷茫甚至痛苦,但從其中獲得的快樂卻是遠遠超過痛苦的,況且這是有意義的痛苦。或許天才會承擔更多的痛苦,因為這個普通的世界已滿足不了他的情感需求,滿足不了他的一切。我尚且沒有體會過這種痛苦,但如果我可以選擇,我寧願選擇成為一個天才,這樣就可以更名正言順地不和其他人交流,就算痛苦會讓我不欲生,我至少可以留下一些有意義的東西,它們可以代替我和剩餘的人交流。當然,這些都是廢話,我不會成為天才,我也不一定能承受它的痛苦。

兩周,兩周,終於還是過去了。打鈴的那一刻,我立刻拿出我的耳機,戴上,將音量開大,大到除了音樂,什麼也沒有,純淨,舒適,長舒一口氣。我走在路上,四周失去了他本身的聲音。熙熙攘攘的人群,沒有聲音;來來往往的車輛,沒有聲音;衣服來回摩擦,沒有聲音。沒有鳥叫,沒有風聲,沒有鳴鈴。這一刻,仿佛自己和世間其他的所有分道揚鑣。地麵微小震動,我感受到,世界多麼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