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雲居寺回來的當天晚上,卓老將軍就到了柳明玉的院子裏,沉著臉在外廳的椅子上坐下了。
柳明玉叫阿二奉上茶水,問道:“祖父吃過晚飯沒有?”
卓老將軍點了點頭,目光移到了卓長空的臉上,盯著他看了半天,忽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厲聲道:“你從前是怎麼跟我說的?”
卓長空駭了一跳,“祖父……”
卓老將軍的臉色越發冷沉,“你說明玉在柳家吃了不少苦,你這些年心心念念的,無非是早日將她娶過來,好好待她,給她一個真正的家……你講的那般好聽,如今做的又是什麼事情?連你那沒用的老子都懂得疼惜妻子,處處替她安排妥當了,你呢?!”
卓長空低下了頭,訥訥道:“是我想的不周到。”
“你哪裏是想的不周到?你分明是沒有放在心上!”卓老將軍的語氣透著滿滿的失望,“姓齊的上門汙蔑明玉,你不去找他算賬就罷了,我隻當你懶得跟宵小之輩計較,可那血影門的女長老是你招惹的禍事,你身為堂堂男子漢,不去跟那女人做個了斷,反而等著明玉動手對付她?你就是這麼對明玉好的?!”
卓長空半天沒回話,過了好久,方才低低笑了聲,自嘲道:“您說的一點沒錯,反正就是我不中用,辦不成事,所以明玉有什麼事寧可藏在心裏,自個兒想法子解決了,也不願說給我聽。”
卓老將軍氣道:“你還有理了?”
柳明玉平靜道:“祖父息怒,夫君因著這兩日的事情茶飯不思,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您也別難為他了。”
卓老將軍瞧了眼卓長空,嗤笑道:“我怎沒看出他哪裏消瘦了?”
柳明玉輕描淡寫道:“晚上燈火太暗,您自然瞧不清楚,等天亮了,您再仔細看看,準會發現他比從前瘦了。”
卓老將軍隻當她護著丈夫,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自己,好笑道:“你倒是一直替他說話。”
柳明玉隻是笑了笑,繼續道:“夫君還說了,他擔心血影門的人不會善罷甘休,這幾日就不出門了,呆在家裏守著我。”
卓老將軍聽她這麼說,又見卓長空低垂著腦袋,始終不發一言,似乎懊惱極了,便不再說什麼,坐了片刻就起身回去了。
等卓老將軍走遠了,卓長空終於抬起了頭,雙眸染著涼薄的嘲諷之意,挑眉諷刺道:“你這是要逼著我‘茶飯不思’了?”
柳明玉並不搭話,卓長空輕輕一笑,站起身向裏邊走去,“罷了,你若覺得這麼著解氣,隨你就是。”
阿二剛才去送卓老將軍了,回來的時候,恰好聽到了他的最後一句話,微微蹙了蹙眉,看向柳明玉,問道:“姑娘?”
柳明玉笑了笑,示意他附耳過來,慢慢道:“他前兩天常常出去,一走就是大半天的光陰,肯定不是為了閑逛取樂子的……眼下這個時候,你不好離我太遠,這兩天他在家裏陪著我,你就留個心眼,注意下可有什麼人上門找他說話。”
阿二回道:“我明白了。”
待到夜深人靜時,卓長空吹熄了燭火,躺到床上,一時半會兒睡不著覺,沉默地睜著眼睛發了半天的呆,突然開口道:“柳明玉,你想不想知道,當年你死了以後,齊路遲是個什麼反應?”
柳明玉平淡道:“不想。”
卓長空恍若未聞,徑自說道:“你的父親到底給你辦了喪事,那天,就在你的靈堂前,齊路遲對你妹妹說,曾經他是真心把你當成親人看待的,如果不是你六親不認,一心想著害人,那麼即便他和你做不成夫妻,他也願意照顧你到老。”
柳明玉冷淡道:“然後柳萌萌被他的無私善良感動,當天晚上決定睡在他的房裏?”
卓長空許久不語,隨後冷笑道:“你和齊路遲青梅竹馬,多少年的情分,卻敵不過你妹妹的三言兩語,你就從未想過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柳明玉學著他的語氣笑道:“你和柳萌萌兩情相悅,說過了多少生死相許的膩歪話,如今聖上對外宣稱你病重不起,柳萌萌轉眼就跟秦王好上了,宮外頭還有個慕容決為她舍生忘死。太子殿下,她會如此待你,你可曾想過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又是隔了一大會兒的功夫,卓長空安靜道:“你不必用這話氣我,我早就想過了,從前我待她太過寬容,才有了後來的許多事,這次我不會重蹈覆轍。”
柳明玉聽著他成竹在胸的口氣,不想跟他爭論什麼,翻了個身背對著他,閉上了眼睛。
卓長空仍無睡意,緩緩道:“柳明玉,我知道你對萌萌懷恨在心,可是負了你的人是齊路遲,害了朱長命宋金羅的是慕容決和秦王,逼死你的人是你父兄。所謂冤有頭債有主,你本該向他們尋仇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