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薏想,這大概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花費勇氣的事情。
報警找警察幫忙她都沒那麼緊張,捏起拳頭和溫父對罵的時候過於上頭,壓根不需要任何情緒鋪墊;
但這一行消息給小胖墩發送過去,溫薏卻猶豫了很久很久。
從前那些不以為然的情緒,也在這個時候
化作自卑慢慢沁上心頭。
當年考試缺考一門的事,其實她也沒有像表麵看上去的釋然。
這些年過去,除了餘青青,她基本上沒有再和熟悉的同學-聯係,甚至連老師都不敢再聯係。
明明他們都那樣好。
消息發送出去之後,溫薏在床上翻了個身。
她還是睡不著。
腦海裏關於從前的畫麵曆曆在目,不單單是和餘青青聊著聊著記起來的,還有她自己想到的。
從獨來獨往,到和他們打成一片。
溫薏覺得自己才是收益最多的那個。
偏偏她不敢再見他們。
見到他們,或者和曾經的好友聊起來,難免想到自己當年。
從斷層第一,變成一個如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正經工作都找不到,簡曆投出去連敲門磚都沒有碰到。
太丟人了。
即使別人可能並不在意這些,甚至覺得她可憐,是出了意外才導致她如今的困境,但溫薏始終過不去這到坎。
再多釋然的話,讓她釋懷的話,不過是因為她沒有取得世俗的成功,給自己的心理安慰。
她就俗人一個。
她並非不渴望拿第一。
否則當年她也不會不努力。
否則她也不會和父親這樣鬥下去,不會不低頭。
服個軟彎個腰就能過上大小姐的日子,可能需要像她母親從前那樣,不管什麼事情都哄著父親,但好歹不用像如今這樣,擠在一個下樓就聞到臭水溝腐爛的味道,到處破破爛爛充斥髒話的城中村,不好嗎
?
不好。
溫薏在心裏堅定地告訴自己。
她想,如果俗氣的生活是要靠這樣來獲得,她大概還是有幾分風骨的。
念書時在紙上寫下的豪情壯誌,也並非完全因為社會的毒打而磨礪得幹幹淨淨。
有些看似唾手可及的好生活,對溫薏來說難如登天。
她沒繼續想了,強迫自己閉上了雙眼。
初夏的夜晚不算炎熱,溫薏把窗戶打開,隻遮掩一道紗窗。
蛙叫蟲鳴聲清晰可聞,偶爾有汽車驅駛過去的聲音傳來,溫薏終於沉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