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欲海迷津(五)(1 / 2)

“重孝不得考科舉,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我無法應試,卻感激檀沐庭願出手相救,將猜到的考題與已作好的文章講與他聽。”

說到此處,尤彥士深深低下頭,應是為自己年輕時衝動而後悔。

“我娘逝世後,按律例需待孝期滿三載才能再次參加秋闈。也正是這期間,我認識了慧心。”

慧心應是尤重的娘,因蕭扶光與司馬廷玉看得出來,尤彥士在說起她時臉色肉眼可見地黯了下來。

“慧心是外地人,自稱父母雙亡,無依無靠來到東昌。我們年齡相仿,她做事勤快,話也不多,我漸漸對她上了心。二十六年秋,我三年孝期滿,再次參加秋闈。然而就在考前兩日,慧心在補瓦片時從房頂滑了下來,右腿被摔斷。第一場我考得艱難,滿腦子全是她,便主動棄考。”尤彥士自嘲一笑,“那年秋闈最是簡單,可惜我心全不在此,都係在慧心身上。現在回想,如果我真是瘋子,便是從那時起開始的吧?”

如果真是瘋子,說話斷斷不會這樣清晰有條理。

如果不是瘋子,怎會為一個“情”字放棄大好前途?

二人沉默之際,尤彥士再次開口。

“那次秋闈後,我便同她成了親。次年…”他麵上難得地掛上一絲笑,“我娘死後,這世上便隻餘我一人。可重兒一出世,我突然便明白何為‘血脈’——人赤條條來走,他身上卻流著我的血,簡直就是

老天爺賜給我的珍寶。所以,我為他取名為‘重’,意在他是我此生最重要之人。

重兒兩歲那年,正是當今陛下繼位那年。陛下耽於修道,景王掌權。這位王爺同先帝大大不同,他實在狠辣,竟將朝政列在紙上——這誰敢寫呢?我年年押中考題,那時卻不敢寫了。也罷,終歸是沒那個命,我也就認了。”

人要覺悟,往往是從意料到自己沒想象中那樣厲害開始。就如擺脫父母攙扶的幼兒試著走路,摔倒時發現自己實力依然不夠。

“我並非真清高,我成婚後便知自己平庸。有小才,卻無大能,不過是一普通人而已。”尤彥士繼續道,“可我錯就錯在,青龍二年春闈時,我帶著慧心與重兒進京。我雖秋闈填了白卷,卻一直想看看三甲是何等風光。

正是那年,我再次見到檀沐庭。”

蕭扶光眼前一亮。

檀沐庭是在她叔父繼位後由翰林院進入戶部供職,那時他應當已是皇帝擁躉,開始在戶部中嶄露頭角。

“因我與檀沐庭是舊相識,他熱切邀我去他家做客。我帶著慧心與重兒登門,他將我們安置得很好。殿試後出榜,我們原打算去看狀元郎遊街,但慧心說她腿疼,不想去。自打她斷腿接好之後,有時會犯疼,我便帶重兒上街。

因當時人太多,我擔心重兒會被擠傷,便提前帶他趕回來,卻偶然撞見檀沐庭與慧心在說悄悄話。”

說到此處

,尤彥士雙眼發紅,拳頭擰在一起,手背青筋畢露。

“原來從慧心開始…不,從當年檀沐庭進我家那日起,便是他做的一個局!他知曉我押題必中,以借宿為名接近我。他在我母親碗中下了牽機,致我母親身中劇毒!他假意為我母親掏錢醫治,實則是為騙取我信任——隻要我母親一死,我便不能參加秋闈,押題自然會告知他這位‘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