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弗蘭克·邱吉爾先生和威斯頓太太一起又來了。他好像從內心裏喜歡她,對海伯利也有同樣的感情。看樣子,在她平常外出之前,他總是心甘情願地陪她待在家裏。她讓他挑選一個合適的地方去逛一逛,他立刻就將海伯利作為首選目標。”甭說,不管朝哪兒走,都會找到宜人的地方去閑逛。可是如果讓我挑選的話,我首先想到的是海伯利。那裏空氣清新,風光怡人。我特別喜歡那個地兒。”威斯頓太太認為海伯利就好比是哈特菲爾德。她想,他肯定也會這麼認為的。於是,他們直奔這裏來了。

愛瑪壓根兒就沒想到他們會來,要知道威斯頓先生剛才已經到這裏坐了一會兒,以便聽一聽別人讚揚他兒子一表人才,他並不曉得他們的目的。因此,當她發現他們手挽手向這邊走來時,她不由地驚喜交加。她原本也想再次見到他,特別想見到他跟威斯頓太太在一起。她要了解一下他如何對待威斯頓太太,這樣才能決定她本人對他該采取什麼態度。如果她發現他這方麵有不足之處,那就無法挽回了。可是,當看到他們攜手同行,她便感到欣慰了。他並不是口頭上說說而已,或者假裝畢恭畢敬的樣子,而是確實言行一致。這足以說明他對她的整個態度是何等恰到好處或者更加令人欣慰的了——這足以表明,他希望跟她交成朋友,並希望贏得她的芳心。他們在這裏呆了整整一個上午,愛瑪有充分的時間去思考問題,並找到正確的答案。他們仨一塊兒慢步,走了約有一兩個鍾頭——先到哈特菲爾德的灌木叢轉悠了一趟,爾後在海伯利隨便閑逛。他愛好廣泛。他著實地大大誇獎了一番哈特菲爾德,伍德豪斯先生聽了這些稱頌,一定會欣喜若狂,當他們準備繼續向前麵走時,他想對整個村子都要熟悉一下。他總是能找到一些值得稱頌和非常有意思的人和事,遠遠超過愛瑪的想像。他想要看某些東西,這足以表明他心地善良、和藹可親。他請求她們把他父親曾住過相當長一段時間的那所房子指給他看,那是他爺爺也曾住過的。甚而至於他想起了那位曾經帶過他,到如今仍然活著的老嫗。為了找到她的下落,他從街的這頭走到那頭,四處尋找。雖然他要找的或者要看的一些東西並沒有什麼多大的意義,可是點點滴滴累積起來便可以看出,他對海伯利總的說來是有感情的。跟他一起閑逛的人覺得,這也算是一種優點。

愛瑪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思忖著,並且得出結論;他以前不是故意不到海伯利來的,要知道他現在流露出這樣的真情實感。她相信,他絕不是矯揉造作,也不是假裝正經。她還保證,奈特利先生肯定對他有偏見。

克朗旅店是他們第一次下榻的地方。盡管這家旅店在所有旅店中算是上等,可是房子並不怎麼樣。店裏有兩對驛馬,要說是為了讓它們行駛在大路上,還不如說是為了給周圍的地方提供便利條件。他的兩位同伴認為那裏沒有什麼東西能讓他感興趣的,能讓他們多呆一會兒。經過那個旅店時,她們跟他講了有那間大屋子的故事,那屋子是後來翻修的。許多年以前,那裏曾用作舞廳。當時,附近一帶的人很多,又特別喜歡跳舞,於是,那間屋子就被用來做舞廳。然而,時過境遷,一切早已煙消雲散了。現在,偶爾被用作本地一些紳士和半紳士組織的惠斯特俱樂部的娛樂場所。他立刻對此產生了興趣。這時,他被吸引住了。他停住了腳步。那間屋子有兩扇打開著的窗子,上麵釘了上等框架。他在窗子旁邊站了一會兒,朝裏麵張望了一下,粗略地算了一下屋子裏能容納的人數,對於這間屋子不再被用作舞廳而深感遺憾。他不覺得這間屋子有什麼欠缺。至於她們所說的欠缺,他並不這樣認為。不,這間屋子麵積不算小,也夠氣派,裏麵足以容納所有跳舞的人。冬天,應該有人在這裏組織舞會,起碼兩周要舉行一次。為什麼伍德豪斯小姐不設法讓這間屋子重現昔日的輝煌呢?在海伯利,沒有她辦不到的事;她們說,本地跳舞的人甚少,附近一帶也不見得有多少人來參加舞會,然而,他聽了並不讚成這種看法。他看到附近有那麼多豪華住宅,他不相信搞不成舞會。後來,她們向他詳細介紹了各家的具體情況,他還是不相信參加舞會會帶來多大困難,再說也不會影響第二天早晨各自回家。他跟她們激烈爭論著。這時,當愛瑪發現威斯頓家的氣質與邱吉爾家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她禁不住十分驚訝。看樣子,他父親那些性格豁達、精力旺盛、生機勃勃和關注交際等特點,他全都繼承下來了,絲毫沒有那種恩斯科姆的高傲和狂妄。恐怕確實談不上什麼高傲。什麼樣的人都魚目混珠,他一點也不介意。這麼說,不可避免地落了俗套。然而,被他低估了的這種災禍使他不能作出正確的判斷。那隻不過表明他生來活潑好動而已。

她們最終說服他離開了克朗旅店的前門。這時,貝茨家的住所差不多就在正前方。愛瑪想起前一天他要去拜訪她,便問他去過沒有。

“去了。啊;去了。”他回答道,“我正想要跟你們講一下。這次看望非常成功。我和三位女士都見了麵。我當時還想多虧你事先提醒。假如盲目地去拜訪她們,再碰上那位能言善辯的姨媽,那就糟了。實際上,這次拜訪隻是我一時心血來潮。預計十分鍾就足矣,而且是再合適不過了。我還告訴我爸爸,肯定比他先到家——可是事與願違,她們嘮叨個沒完。我父親到處找不著我,最終在那裏找到我了。當時,我驚訝地發現,事實上,我已經在那裏呆了幾乎快一個鍾頭了。這之前,我一直沒法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