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發生了還沒幾天功夫,一天上午,哈麗埃特帶了一個小包來看望愛瑪,坐下來遲疑了一下,說道:

“親愛的伍德豪斯小姐——要是你不忙的話——我準備跟你講一件事——算是我的交待——你了解了以後,就讓它過去吧。”

愛瑪太驚奇了;可是,希望她趕快講。哈麗埃特表情冷淡,像她說得一樣,讓她有了心理準備,她明白準有什麼特別的事情。

“對於這件事,我絲毫也不掩飾,”她接著說,“這是我的義務,也是我的理想。幸虧我針對某一方麵已經轉變了;因此應該告訴你,讓你也高興。我僅僅是想說說心裏話——過去我沒有克製自己的情感,我覺得內疚,也希望你原諒我。”

“是的,”愛瑪說,“我想會是這樣的。”

“我竟然幻想了這麼久!——”哈麗埃特非常衝動地嚷道,“給人的印象就是精神不正常!如今,我完全不認為他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能否見到他,我都無所謂——但是讓我選擇這兩個,我寧願見不到他——真的,為了見不到他,無論多走多少路,我都甘心——但是,我絲毫不嫉恨他的太太;再也不會像過去那麼崇拜他、嫉恨她。或許她很動人,有各種各樣的長處,但是我發現她性格不好,令人厭惡——我始終清楚地記著那天舞會上她的那副德性!無論如何,我發誓,伍德豪斯小姐,我不恨她。真的,希望他們能夠過得快樂,這對我來說,絲毫不會有一點傷害。為了證明我講的是心裏話,我眼下準備銷毀——我早就該銷毀的東西——我原本不應保留的東西——你應該明白。”講到這她的臉有些紅潤了,“無論如何,我馬上全部銷毀了它們——尤其是要在你麵前去做,讓你知道我不再那麼天真了。你肯定知道這小包裏的東西吧!”她羞澀地對愛瑪說。

“我猜不到。難道他送過你東西嗎?”

“沒有——這不是送我的;但我卻特別喜歡。”

她拿著小包放到她麵前,愛瑪發現上麵寫了幾個字——“最珍愛的東西”。這引起了她濃厚的興趣。哈麗埃特在解開小包,她在旁邊心急地盯著。打開一層又一層的錫紙,露出了一個滕布裏奇的小盒。哈麗埃特將盒子掀開,裏麵放了些上等質地的棉花;但是,不光是一些棉花,愛瑪還發現了一小塊橡皮膏。

“這回,”哈麗埃特說,“你該記起來了吧。”

“沒有,我真的記不起來了。”

滕布裏奇-指英國肯特郡的滕布裏奇韋爾斯,此小盒是當地出產的一種用硬木鑲嵌的工藝品。

“上帝啊!我們在這間屋裏聚集的最末幾回,有一個關於橡皮膏的事,真沒料到你竟然不記得了!也就是在我犯咽喉症的頭

幾天——也是在約翰·奈特利先生和他太太們來這兒之前——

差不多就在那天晚上。你忘了他使你那柄新的小刀,割破了手指,你讓他包上橡皮膏一事嗎?但是你這兒沒有,而我那兒有,你讓我拿來給他用;因此我就去拿我的來,為他撕了一塊;但是又太大了,他又剪了一塊貼上,餘下一小塊,在他還給我之前捏在手裏玩了一會兒。而我便可笑地不自覺地拿它當成了寶兒——我將它藏起來,不再去使它,並且常常翻出來瞧瞧,以此來安慰自己。”

“我的哈麗埃特!”愛瑪手遮臉,蹦了起來,大聲叫道,“你讓我害羞得無地自容了。沒忘吧?是的,我全記得;隻是你珍藏的小寶貝我不知道,其餘的都記得——我始終不知道有這個寶貝——我沒忘是他割破了手指,我讓他纏橡皮膏,而且推脫自己這兒沒有,啊!都是我!是我的不對!其實那時我身邊多得是!我用了一個愚笨的主意!我會永遠羞愧的。好了——”她又坐下了,“接著講——還有什麼寶貝?”

“你當時自己確實有嗎?我絕對沒懷疑過這個,你的表情太像真的了。”

“如此說來,你確實是因為他才珍藏起這塊橡皮膏的!”愛瑪說,她已經不再羞澀了,隻認為這事太驚奇、太有意思了。她心想,“上帝啊!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把同弗蘭克·邱吉爾玩過的橡皮膏珍藏起來!這種事我絕對做不出來的。”

“這兒還有呢,”哈麗埃特指著她的盒子對愛瑪說,“這裏還有更寶貴的呢,我指的是比那個更可貴,原因是這個是實實在在曾被他擁有的,而橡皮膏不算。”

愛瑪急切地希望瞧瞧這個更寶貝的東西。隻是一個用過的鉛筆頭——已經沒有鉛了。

“這個真的是他的,”哈麗埃特說,“你該不會忘記那個上午吧!不會,你也許忘記了。但是一個上午——我不記得準確的日期了——可能在那個晚上之前的周二或周三,他想把一些怕忘記的東西寫到筆記本上;是同雲杉啤酒相關的事情。他從奈特利先生那獲悉一些關於釀造雲杉啤酒的事。他想記錄下來;但是,當他取出鉛筆時,裏麵僅有一點鉛了,他沒一會兒就把鉛用光了,不能寫了,因此又朝你借了一支,這個鉛筆頭就被廢棄在桌上了。隻是,我始終注視著它。瞅準了時機,我便把它拿到了手裏,以後就一直珍藏著它。”

“我記起來了,”愛瑪嚷道,“我全都記起來了。就是講雲杉啤酒的那個時候,埃爾頓先生好像打算學習並且很感興趣。我都記起來了。等等,奈特利先生那會兒就在這兒站著,對嗎!我記得,他是站在這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