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很疼痛,頭也暈暈的。我這是到了哪裏?
“你醒來了。”男人的聲音。我聽著好似很久沒有聽到的一個聲音了。我微一抬眼,是他,防禦使大人,一個死了很久的人。
“大人!”一個嬌滴滴、軟綿綿的聲音跟著響起,“阿敏這麼久沒吃沒喝了,就算是大人您關心夫人為什麼打她的事,也等她恢複一點兒好麼?來,阿敏,先喝點兒水。”
一雙手輕柔地扶我起身,把一隻柔軟的枕頭給我墊在背後著,一雙美麗的手把一杯水殷勤地送到我的嘴邊。我順著那雙手看去,看到一個我很久沒有看到的人兒了。是她,一個也是死了很久的人。
我也是死了很久的人,我不怕她。
我順從地就著她的手喝了水,她又給我拿來一碗粥,輕輕吹著喂我吃。
防禦使大人卻等不及了,一抬腿,先出去了。
美人兒輕俏地笑著,嘴裏的話卻很毒很冷,象是毒蛇吐出的信,象地獄吹來的風。
“你知道,我能救你,也能順著夫人的意思殺了你,端看你怎麼選了。”
我曾經選過,當時是順從了她的意思成了她手下最厲害的一招棋,最後也與她鬥得差點兒死去。這一次,我卻不想要跟隨她。她和我從根本上是同一種人,兩人相遇,必有一亡。最大的好處是我們都是沒有把握不下手的人,一旦動手,必要對方再沒有翻身的機會。不過,她不知道我是重新來過的,我知道她最大的弱點。我苦笑,好不容易回來了,卻沒有回到最初,卻回到了我與蕭峰相遇之前了。還好,我還沒有嫁給馬大元,一切還來得及。
“什麼意思?你要我做什麼?”我怔怔地問
“向大人哭訴你被夫人虐待的事兒,其餘的我來做。這點子事難不倒你罷!”她笑得意味深長。
她信不過我,正如我信不得過她。這事兒我做了,就是跟她綁成一體了,以後自然有更多的事兒交給我去做。眼下卻由不得我抗拒!
“她自然虐待我了,這一身的傷,還不能說明問題麼!”我冷笑。
“大人對嫡妻還是有幾分信任尊重的,他要你們對質。”
其實也不是什麼信任尊重的,主要是這女人誣陷主母的清白,防禦使大人即使色迷心竅也不願自承綠雲罩頂。更何況那正妻一向拈酸吃醋得緊,怎會與別的男人有染,隻是既有了這女人出手,證據自然早就製造齊全了。
所以這女人想拉上我去做一個發現了夫人奸情,差點兒被滅口的人證。奸情自然是有的,就是這女人自己賊喊捉賊。這一世,我並不想去誣蔑夫人。前一世,我除了自己誰都不關心,協助她誣陷了夫人,夫人自殺以證清白,而她把誣陷夫人的罪名全部推在我頭上,一箭雙雕。夫人是個剛烈之人,而且愛她夫君極深。有了愛,人便有了弱點,而我並不想奪她夫君之愛,我隻要寵,便足夠了。臣服於夫人之下且為她所用,她應該不會對我下毒手的。夫人是大家出身,並不會不許夫君納妾,隻是要妾對自己絕對臣服。我是連婢妾都不如的賤妾,影響不到她。
“大人會信麼,我一個賤妾所言怎能影響他的結發妻。”
“會,因為是你——”她指指我,再自信一笑,指向自己“我——所言。男人哪——,他們的誓言是在床上的,不上你的床,便沒有誓言。”
“你想我怎樣說?”我不甚認真地問“或是——做?”這樣的人,前世居然差點弄死我???我當時果然還算單純。世間最不可信的,便是男人在床上說的見鬼的誓言!男人的誓言寫在他自己的心裏,你在他心裏,就什麼都會替你做;一旦你不在他心裏了,他便什麼都不會替你做。我想阿朱當時隻是千裏相隨而已,蕭峰當時若不是人人喊打之人,隻怕也未必在意她。隻因為她在蕭峰最脆弱的時候走了進去,而且正在情濃之時便因他而逝,所以她便出不去了,永遠地在蕭峰心裏是最美的、最好的!
自段正淳之後,我便再不信男人的誓言。
“夫人為何要打你。”男人漫不經心地問我,我卻看見他的手指捏緊了扶手,那錦緞披帛有些變形。
“夫人誤會了我。”我簡單地說,這個蠢女人,前世我之所以能反敗為勝憑的不是我的智慧,而是我看穿了男人的綠帽子戴在頭上有人知道和沒人知道的區別。她笨,居然為了趕夫人下堂用了這個借口,夫人下堂了,她也失寵了,之後便病逝。男人在她麵前丟了麵子,她丟了裏子。
“誤會?”那男人莫名其妙。
我眼中隱隱含著淚,欲言又止。
“不須顧濾,但說無妨。”男人擰起了眉。
哈!凡是但說無妨的事兒有幾個是真能但說無妨的?我冷笑著叩下頭去,再抬頭時已是淚流滿麵,聲音喑啞:“賤妾如照實說,不免對不起好姐妹,如有隱瞞卻又對不起大人與夫人。賤妾……好生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