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喬兮月喃喃出聲,心內好奇,那年究竟特殊在哪裏,還不待她想法套話,旁邊的喬三妹就已經按奈不住,直接對著喬大姐問出口。
“大姐,你還有印象嗎?”
喬大姐想了想,而後搖搖頭,“不記得了,那時候我也才四五歲……家裏好像沒什麼大事吧!”
“你再好好想想……”
話還沒說完,就被喬兮月打斷,“噓,他們接著說話了~”
“是啊!那一整年,咱家都特別不順,尤其到了年尾。從入冬開始,來弟就一場接一場的感冒發熱。多的是上午拿到藥,喂進去稍稍好些,可一到下午四五點左右,渾身又重新燙得跟個火爐子似得,棉衣一裹,咱就得急匆匆往老楊大夫那兒趕!幾回下來,家裏錢掏得一幹二淨不說,孩子大人還遭了罪。”
回憶起十幾年前的過往,當年那抹心酸如藤蔓般,再次密密麻麻纏繞心頭,李翠紅不覺眼眶通紅。
她頓了頓,緩和幾秒,才繼續往下說:“就這樣,麻繩還專挑細處斷,接連趕上好幾樁事,明顯哥嫁閨女,寶山姐小兒子過周歲,還有……還有……”
“還有,三表舅摔斷腿,四表姐說找個時間一起過去看看!”喬守義見她蹙眉思索好一會兒,仍沒想起,主動接話補充。
“對對對,就是三表舅這樁事!”一經提醒,李翠紅瞬間回憶起所有,如搗蒜般點頭,抹了抹眼角,“那時候,我每天一睜眼,都為錢的事情發愁,想著日子怎麼就過成了這樣?又苦又難!後來,也不知道從哪裏聽說大山深處能挖葛根,咱倆二話沒說,背著簍子直接就去了!”
她說著,說著,忽得含淚笑了起來,“還是年輕時好,膽子大,什麼都不怕,哪像現在,走哪兒都擔心碰著點什麼,是吧,當家的?”
喬守義不知道什麼時候點燃了第二根煙,他悶悶抽了口,沙啞道:“哪兒是膽子大啊,不過是被逼得沒辦法了!”
他複吸一口,緩緩吐出煙圈,任絲絲霧氣肆意旋轉,跳躍,翻騰,“咱也頭一回去那兒,事先不知道路那麼不好走,東拐西拐,沒一會兒就迷路了!再加上山裏溫度低,積雪堅冰融化慢,又都藏在土裏,一個沒注意,你就從斜坡上滾了下去,摔斷腿!”
“咱後來後來雖說也挖著了葛根,但兩個人渾身都是傷,下來時又突然下起大雪,被困在林子裏找不著方向,就當凍得渾身發抖,以為要死在那兒時,幸好有獵戶經過,聽見說話聲,特意瞄了一眼,這才活了下來,誰能想到……”
或許是內心太過難受,喬守義緩了好一會兒也說不出話來。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時候,一瘸一拐回到家,還沒來得及歇會兒,就發現……就發現……”李翠紅的嗓音都在顫抖,一閉眼,腦海裏就浮現出當年的畫麵。
李翠紅頂著滿肩頭雪,忍疼推開木門,一抬眸,就見年幼的大閨女—喬招弟,扭著小身子,踩在一塊不停搖晃的大石頭上,墊起腳跟,伸手夠竹竿上凍得僵硬的衣服,整個身體左歪右歪,仿佛下一秒就要栽下來。
她眼皮直跳,一股怒氣無端湧上心頭,怒喝:“招弟,你不在屋裏待著,跑出來做什麼?出門前,再三跟你交代,隻管好妹妹就行,衣服我和你爹回來,自然會收!天這麼冷,感冒怎麼辦?你還踩在那上頭,萬一再摔著,你就不能聽話點嗎?”
“閨女,這回確實是你做的不對,萬一真傷著,你可不得難受?”喬守義穿的單薄,此刻也顧不上別的,一把將孩子抱下來,平穩放在地上,一邊竭力克製著語氣,對她教育。
“我………不是……”喬招弟雖年幼,但也到了能看懂父母臉色的時候,見他們板著臉,心髒猛得一縮,支支吾吾了幾秒,雙眼急得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淚,垂著腦袋,哽咽說,“二妹,二妹,病了……”
“什麼?來弟又病了?”李翠紅心髒驟停幾瞬,像是喪失痛覺一般,一瘸一瘸,大步往屋內衝。
“孩子發熱,當家的,快去倒點水過來!”她坐在床邊,伸手摸了摸喬來弟的額頭,灼熱的溫度霎時傳遞到手掌,吩咐完,不敢遲疑半秒,將孩子重新塞進棉被裏,單著條腿,急忙從櫃子抽屜裏摸出一顆白色藥片,用筷子搗爛。
接過碗後,將粉末化水,強逼著燒得迷迷瞪瞪的二閨女吞咽下去。
“媽,好熱,我難受~”喬來弟迷迷糊糊的,渾身軟綿綿,像隻受傷的小獸般,半眯著眼,臉頰燒得似蘋果般通紅,不停的嗚咽哭喊。
李翠紅心疼得直掉眼淚,邊用溫水給她擦拭著額頭,四肢,邊忍著哭腔回應,“來弟,別怕,媽在這兒呢~~”
“翠紅,你先守著孩子,我去把爐子挪過來,這麼冷的天,再不燒,招弟和盼弟……”喬守義說著,忽得停頓下來,來回環顧四周一圈,始終都沒發現自己三閨女的身影,“盼弟……盼弟呢?怎麼都沒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