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華的眼淚已經流幹了，她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起來，居高臨下看了眼失魂落魄的李鐵軍，又看了看慌張不知所措的劉娜，不知怎的，心裏一下子就靜了下來，好似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沉沉吸了口氣，如釋重負笑了笑，“李鐵軍，我再也不跟你鬧了，也不會再疑神疑鬼了，那樣活得好累，人不人，鬼不鬼的，都不像我了。國慶那孩子說不定哪天就好了，也說不定一輩子就那樣了，他是我兒子，是我的心肝寶貝，我這輩子無論什麼情況都絕不可能放棄他的。”
李鐵軍聽得渾身發顫，從心底莫名湧現出一種莫大的恐慌與不安，他剛想開口說點什麼，耳邊就又傳來劉春華的的說話聲：
“那年在火車上遇到時，我就跟你說過，我們北方姑娘灑脫的很，你要對我好，天南地北，哪怕再吃苦受累，我都願意跟著你。可你要有了二心，就是八匹馬拉我，都不可能回頭。”
“我們夫妻十年，走到如今的地步，好像也扯不清到底誰錯的更厲害了，不過，也不用再回頭糾結了，我放過你了，真的，你可以再毫無顧慮地選擇能真正讓你感受到輕鬆舒服的人，還可以再生幾個喜歡的孩子。”她臉上明明是掛著笑，可前來圍觀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傷感與悲哀，“我們離婚吧，往後餘生就互不打擾了。”
“兒子歸我，房子是我單位的房子，你要盡快搬出去，還有父母親戚那邊，我家那邊我負責，你家那邊你處理。”
“春華…………”李鐵軍目光呆滯，他喉嚨喑啞著喊出兩個字，心裏空空洞洞的，仿佛一瞬間失去了什麼重要東西。
劉春華的頭發還散亂著，腳上的鞋也是一隻一個模樣，盡管如此狼狽，可在場所有人沒有一個懷疑她先前的話是在開玩笑。
“夫妻十年，好聚好散吧，旁的就不要再多說什麼了。”說罷，她轉過頭，對著一時還沒回過神的供銷社工作人員認認真真聚了個躬，誠懇而歉疚道，“今天很對不住，是我一時衝動了，給你們帶來不少麻煩，真的很對不起。弄亂的地方，我負責收拾幹淨，還有損壞的東西，麻煩你們統計一下，給我列個單子出來，稍後我一定賠償。”
那謙卑而鄭重的態度，讓那些人一個個臉上都臊得慌。劉春華是廚師，國營飯店的東西又緊俏，過去他們靠著李鐵軍同事的身份，不知道占了多少便宜。想想過去那幾年，他們一邊享受著便利，一邊又不經意間給了劉娜和李鐵軍多少單獨相處機會，他們夫妻如今感情破裂，固然有內部原因在，可若他們當初上些心，警醒些，在發現苗頭時及時遏製，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這麼一遭了。
那個年紀大一點的中年婦人在供銷社內話語權很重，剛開始遭受那麼一場無妄之災，她確實對劉春華心裏有怨，可如今了解了問題始末，又都是女人與母親，她隻覺著心疼得緊。
上前一步，主動抓住劉春華的手，安慰道：“妹子，人活一輩子，咱們都朝前看，大步往回走，沒啥坎是過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