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漸漸降臨,江晏清看著一會兒在房間角落裏忙著點蚊香,一會兒又幫忙打熱水的“熱心小夥兒”———蔣錚,等著人終於忙活完了仰麵躺在床尾,他輕輕用腳碰了碰對方的膝蓋,“嘿,外麵天已經黑了。”
言外之意,時間已經很晚了,你該回家睡覺了,不要再賴在我的病房裏。
對於他的暗示,蔣錚仿若沒有聽見一般,翻了個身,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一件頂頂重要的事情來,猛得90度從床上竄起,重重一拍大腿,自言自語:“哎,確實是不要了,明天還有一大堆事要處理,得趕緊洗洗睡了。”
江晏清隻以為他是聽懂了自己的暗示,滿意點了點頭,重新拿起放在床頭的文件,借著小台燈開始閱讀,可剛戴上眼鏡,他就聽見拖鞋在房間內的來回摩擦聲,緊跟著的是自帶的衛生間裏嘩啦嘩啦放水聲。
再後邊就是衛生間門卡擦一聲關上,門內傳來斷斷續續的歡快歌唱聲。
江晏清煩悶地閉了閉眼,放下手裏的筆,用力捏了捏悶疼的眉心,自小到大的教養一直讓他忍到蔣錚洗漱完出來才開口:“你這是不回去了?把我這裏當家?”
“怎麼,不行嗎?”蔣錚一邊擦濕漉漉頭發,一邊滿臉無辜反問。
江晏清冷笑,帶刀子的目光直勾勾射過去,“你說呢?蔣錚,需要我提醒你一遍嘛?我現在還是病人,這裏是醫院,家裏睡著不舒服嗎?你跟我這兒湊什麼熱鬧!”
蔣錚完全不聽,仿佛犯了小孩兒脾氣倔得很,他一屁股坐在床尾,背過身自顧自地擦頭發,“我不回去,我就在這兒睡!我爸,你也不是不清楚什麼情況,這幾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逮著我就要給我布置任務,美曰其名考驗能力,我呸,明顯就是想自己省事!我再不趕緊躲兩天,我腦袋上的頭發都要掉光了。”
“晏清,咱們可是好兄弟,難道你要見死不救嗎?”
江晏清也是被惹煩了,恨不能一腳將人踢到床下邊去,“別說那麼多,趕緊滾,床這麼窄,我一個人睡剛剛好,沒你的地兒!”
“嘿,怎麼就沒我地兒了,我還不了解你?我哥下午帶來那麼多文件,你今兒晚上能睡得著?估摸著又是一夜不睡吧,既然你都不睡,還怕擠做什麼。”說著,他雙腿一翹,整個人翻身滾上床,頭靠床尾,雙手舉過頭頂又交叉壓在腦後,欷歔感歎,“哎,我爸想要的估計就是你那樣廢寢忘食的效果,可惜啊,我這輩子估計是不太可能了。”
江晏清看他那厚臉皮的模樣,心裏大概就清楚自己怎麼說都沒用了,索性往旁邊挪了挪,給他多空出來點位置,又將小台燈的位置換了換,盡量讓光源都避開一些。
“兄弟,你真的吃虧,外麵那麼多不了解你的人都覺著你冷漠不好接近,不近人情,像無求無欲的聖人,隻有咱們自己人清楚你這人的心有多火熱赤誠。”
江晏清一開始沒理他,這人有時候就是個話嘮,就得讓他把想說的話說完,否則指不定折騰出什麼事,蔣錚一直在碎碎念,直到江晏清在草稿紙上把整個流程脈絡圖,包括相關細節全都補充完整,人還沒停止。
江晏清聽著耳朵都有些疼了,沒忍住道:“不累,起來一塊看!”
上一秒還在激情開麥的蔣錚幾乎是瞬間消音安靜。
不過,維持不過一分鍾。
“晏清,你覺著我哥聽進去沒?”
江晏清將眼鏡取下,背靠在床頭,閉上眼緩緩道:“不知道,我又不是他,大概率是聽進去了吧。”
“不瞞你,今兒那些話,我老早就想跟他說了,就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我這人估計真是隨了老蔣家的根———心狠,三番兩次搞事情的禍端不一把狠狠摁死在地上,還留著他們蹦噠做什麼,雖說都是一個姓,也不看看那倆有沒有把他們倆當親人,背後偷摸做了小動作!”蔣錚語氣嘲諷,“我媽那個滿腦子隻有詩書的人也就算了,心軟得很,但我著實是想不明白我舅舅在猶豫什麼,當年要不是我舅媽娘家出手,狠狠把那倆黃鼠狼的算盤攪黃,如今謝家還真不一定就是我舅舅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