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不斷地安慰自己,他是死有餘辜的,得到這種下場不過是罪有應得,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安子一閉上眼睛就回想起他撲在自己身上時的決然,還有那鮮紅的血,以及修烈看自己時怨恨的目光。
尹天衣見安子久久不能入睡,一把將她摟入懷中,柔聲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安子敷衍道,卻不敢看他的眼睛。
“因為完顏宗弼?”安子那點心思,怎瞞得過他。
安子沉默,在他麵前,沒什麼可解釋的。
“你是惋惜,還是遺憾?”尹天衣又問道。
“你什麼意思?”安子抬頭看著他,一時聽不明白。
“你是後悔害他中箭,還是後悔沒有看著他死去,讓他被救了?”
“我……”安子張了張口,卻不願意再說,那不過是戰場,他死也是應該的,隻是……
“追上修烈不是難事,我可以把他們抓回來,可惜我從你眼裏看到一樣東西。”尹天衣又繼續說道。
“什麼?”安子問道,竟有些緊張。
“不舍,他受傷了,你會心疼,所以我沒再繼續追。不管他以前做過什麼,他始終是為了救你才挨的這兩箭。”尹天衣輕聲說道。
他的點撥讓安子終於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也許自己的內疚和不舍,就是因為他是為自己負傷的。他應該像其他金人一樣,對自己拔劍相向,而不是舍身相救,他這一負傷,不僅傷的是自己的身體,更是傷了那麼多信賴他,忠誠於他的屬下們的心。
如果他死了,為一個女人死,他死得輕如鴻毛,如果他活著,也將受到人唾棄,因為他救的,是一個被金國人視為魔鬼的女人。
這次戰役,宋軍大勝,和尚原成了金國人的夢魘。金軍十萬軍隊隻剩一千多人,其中死了三百多名將領,被宋軍繳獲的盔甲,武器等戰備數不勝數,是金軍戰爭史上最大的一次失敗。
而安子也明白,她和完顏宗弼,從此再也不能如以前一樣。他們把恨深深地刻在彼此的心裏,永遠也不能愈合了。原以為,替子虛報了仇,就可以平了心中的恨,卻沒想到,最後,傷的是兩個人。
尹天衣將安子擁入懷中,任她淚水滂沱,一夜無眠。
他們沒有久留,很快就告別吳氏兄弟,回到了遲府,尹天衣想盡快讓安子離開那個地方,忘記以前的事,從此過上平靜的生活,當然,遲府裏也有許多回憶,兩人商議了一下,決定還是歸隱為好。
已作了決定,兩人開始著手收拾行李。清理東西的時候,安子才猛然想起庫房裏那二十幾個箱子。
一直以來,她都不知道裏麵裝著什麼,時間久了,竟都忘記了,這會想了起來,忙問尹天衣道。
尹天衣走近那些箱子,對著那十三層的塔按照獨特的順序按了幾下,隻聽的“啪”的一聲,箱子豁然從中間打開,原來,機關果然在塔裏,不過子虛當時是依次摁壓的,不僅未能打開,反而觸動了機關。
真正打開的順序就猶如現代人設置密碼一樣,十三層的排列組合不同。
這讓安子大為敬佩,這麼尖端的保密措施,在那個年代就有了,這個箱子,即使是放到前世去,也是首屈一指的。
不過她現在更感興趣的,是箱子裏的秘密。於是暫時拋開開關的玄機,對箱子的內容一探究竟。待尹天衣小心翼翼地打開箱子,安子驚呆了。
箱子裏不是什麼綾羅綢緞,也不是什麼金銀珠寶,竟是一堆黑色的粉末,一打開,即撲麵而來一股濃烈的硫磺味道,兩個字在她腦海裏迅速浮現出來:火藥。
尹天衣隻當安子不認識,介紹道:“這是火藥,威力無比,前宋時,你們宋朝曾用過很多噴火器,在戰場上曾立下不少功勞。可惜後來溫仁也當道,他是不會用這麼威猛的武器對待金軍的。”
安子汗顏,他送火藥給自己當嫁妝,虧他想得出來。也因此,安子篤定,這些火藥絕不是做火藥這麼簡單。
“當日你想做什麼?竟將如此危險的東西放到我府上?”安子不由問道。
“很簡單啊,如果完顏宗弼不肯配合,就炸了他,他若來這裏,直接在這裏引爆了,他若趕到尹府,就再抬回去。”尹天衣笑著說道。
安子分明不信他的言論,這麼多箱的火藥,殺傷力不知道有多大,他若派人引爆了這些,無異於和完顏宗弼,還有遲府周邊的人一起同歸於盡。
“你不說實話。”安子扁了扁嘴,用力將箱子關上,那箱子一合上即又很難看到縫隙了,真真巧奪天工。
“嗬嗬,好吧,反正現在留它也無用了。原先我想,倘若完顏宗弼肯助我一臂之力,我用它對付大理高氏,在我的下人中,惟獨老六頭熟悉使用火藥,可惜他也走了。當時當成聘禮抬入繡莊,不過是為它找個好去處,好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