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晴空萬裏半個多月的A市,在這天忽而下起了雨。
沐瑾歡沒去公司上班,而是獨自驅車離開了沐宅。路過花店的時候,她下車買了一束潔白的馬蹄蓮。
今天是十年前那場車禍發生的日子,也就是沐瑾歡父母和哥哥的忌日。
她早上拒絕了顧南捷陪同的要求,獨自一人來到了永安陵園。
“沐小姐,已經登記好了。請您拿好證件,可以進去了。”
沐瑾歡身著一條黑色長裙,手持一柄黑傘,抱著花束走進陵園。
沐瑾歡父母和哥哥的屍身已經在爆炸中灰飛煙滅了,顧南霆當年安葬立的是衣冠塚。
沐瑾歡走到三人的墓碑前,將手中的花束放在沐母的墳前。
“可能是今天祭拜的人比較多,花店一早就隻剩下一束馬蹄蓮了。爸爸,哥哥,你們兩個大老粗就靠邊站吧,這唯一的一束花,就給媽媽了。”
草地上濕漉漉的,沐瑾歡也沒在意,席地而坐,像小時候依偎在父母膝頭一樣依靠在墓碑上。
“最近很忙,很久沒有來看你們了,不要怪我。如果你們還在的話,還真不一定能把沐氏打理的像現在一樣好呢!”
沐瑾歡傲嬌地皺了皺鼻子,像一個天真地炫耀成績的孩子。
“最近齊爸爸和齊媽媽來看我了,就住在咱們家。你們可不要吃醋哦,他們對我很好的,哪像你們這麼過分,把我一個人扔下,去天國享福了。”
“當年那場車禍的凶手,我
查到了一些眉目。隻是那個馬克狡猾得很,我需要再花些功夫才能抓住他。”
沐瑾歡沒有邏輯地低喃,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墓碑上三人的照片雖是黑白色的,但每一張都音容宛在,生動得仿佛是沐瑾歡真誠的傾聽者,跨越時空的阻隔與她相擁。
沐瑾歡就這樣在細雨中坐了將近一個小時,像是要把從前那些沒來得及對他們說的話一次性都說完。
“我該走了。”沐瑾歡撐了下草地站起身。
“下次再來看你們,不許忘記我哦!”
等到那抹黑裙身影消失在拐角,半晌,陵園西麵的竹林中走出來一個人。
男人亦著一襲黑衣,沒有撐傘,踱步到沐父等人的墓前,在沐瑾歡剛才的位置坐下。
他的目光落在沐母墓前的那束花上,輕輕牽起嘴角。
“看,我們家那個愛哭鼻子的小沐沐長大了呢。”
“這些年,我一直在國外遊蕩,一邊牽製那些人的注意力,一邊尋找真相。”
“這次回國,我提前做了無數的準備,生怕會被那些人識破我的身份,怕我的出現會給沐沐帶來危險。”
“沒想到,沐沐她比我想象中強大。”
男人忍不住無奈地笑了笑,“整形手術真的很痛,恢複期的時候,我每天都要把那幫人痛罵一頓才能稍微緩解我心頭之恨。”
“可當我回來之後,我發現沐沐這些年經曆的傷痛不比我少半分。我以保護她之名,把她一人丟在國內,讓
她孤苦伶仃地被人踐踏真心……”
雨點變大了,男人捏實了拳頭,手臂上的青筋在冰冷雨水的衝刷下更加暴突。
“從今往後,我不會再離開沐沐半步。膽敢再傷害她的,不論是誰,我都會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池經理?”一道清冷的女聲遠遠地響起。
池歸渾身一震,喉結不可自抑地滾動了一下。
沐沐不是已經走了嗎?怎麼回來了?
沐瑾歡麵露疑惑,走到池歸身邊,把傘向他的方向傾斜,為他遮住漸大的雨水。
“池經理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池歸在沐瑾歡的傘下垂著眸子,隱住自己眼中的震顫。
“沐總,好巧。”
沐瑾歡探究的視線落在池歸的身上,“池經理也是來陵園看望家人的嗎?”
池歸點頭,“南霆跟我說過,沐總的家人也在這裏安葬,所以我順便來看望一下,聊表敬意。”
沐瑾歡在池歸身邊坐下,微涼的小臂蹭過池歸的手背,激起他的心中一陣漣漪。
“池經理有心了,我替我父母,還有……哥哥,謝過池經理。”
池歸沒說話,眸光隔著被雨淋濕的發絲晦暗不明。
沐瑾歡和池歸並排坐著,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
這十年來,池歸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沐瑾歡,始終希望能和沐瑾歡以兄妹的身份一起來到這裏緬懷。
沒想到這長達十年的奢望,竟然在他回國幾個月的時間裏便實現了。
他合攏眼睛,喉間又苦又酸。
某種程度上來講,他們一家人終於時隔十年以這樣的方式團聚了。
“池經理。”沐瑾歡驀然輕輕地開口。
“你聽沒聽過一種說法,人死了之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