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張澤權的堅持,眾人暫時投宿在東陵鄉的一家莊戶人家午休。這家莊戶看見聲勢浩蕩的錦衣衛來此,本三魂被嚇得丟了六魄,在張澤權遞給他一大袋銀錢之後,立刻變了臉色,諂媚小心地去後廚抓雞宰兔。
宋榆停留在莊戶家門前,望著東陵鄉門口這方牌匾。
這是一座整節牌坊,由正額和側坊組成,高寬大闊,砂岩鑿製,保存完整。正麵雕刻“門提沛相”,背麵“遙波冰雪”。上麵還雕刻著二十四孝的故事,栩栩如生。
“守節五十年,得此牌匾。”
身後傳來清越的嗓音,沈樾舟負手緩步走來,嘴還是一樣的毒辣。
“要是你也守節五十年,上書本座,或許本座也會下令給你修一座這樣的牌匾。”
宋榆狠狠翻了個白眼,“我沒有這般誌向,為一個所謂的牌坊,葬送自己的一生,太愚蠢。”
“葬送?”
沈樾舟冷眸微顫,“為心上人守節,何談葬送?”
他忽地想到什麼,拂袖冷哼,不屑地看著宋榆。
“也是,一個丈夫死後便立刻與人偷情的女人,如何能體會這貞節牌坊的意義?”
宋榆一口氣哽在心口,差點沒被氣暈過去。
她笑道:“聽都督的口氣,您倒是忠貞得很,那怎麼沒讓朝廷給您樹一座貞節牌坊?以彰顯您的忠貞不二。”
沈樾舟沉默,忽而來了一句。
“你說得不錯。”
??
他好像在正謀劃此事,摩挲著拇指上的紫翡扳指。
“世間要求女子守節,給女子立牌坊。便是對男子的不公平。”
“那些為了亡妻守節的男子,也應該得到世人的讚揚。”
宋榆愕然。
她真的哭死。
原來他不是封建,而是平等地對待每一個人。
“逝者已逝。”
宋榆小聲歎道:“活著的人應當朝前看。”
沈樾舟濃密的睫毛微微闔下,語氣越發幽冷。
“那是你。”
“水性楊花。”
沈樾舟打量著宋榆輕盈瘦弱的身板,或許是因為她也是個寡婦,在某一種程度上與自己處境相當,他倏而有一種同命相連的感覺。
沈樾舟眼底很是平和。
“倘若你真的遇見了一個人,心底時時刻刻都是她,又怎會覺得是葬送?”
歲月悠長,活著的人比死去更煎熬。
宋榆一怔,心髒像是變成了一顆酸澀的檸檬,她望向沈樾舟的眼神多了幾分自己都裝不下去的情緒,她倏地轉身背對著他,哽了哽聲音。
“倘若我去世了,我不會希望我愛的人心如槁灰,為我蹉跎歲月。”
“我希望他能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希望他幸福,開心,有人為他孤燈夜盞,撐傘避雨。”
這該死的係統。
“喲,小娘子可不要靠近河邊!”
一位老嫗步履蹣跚地背著背篼走來,氣喘籲籲指著這枚牌坊。
“離這個東西遠點,晦氣!”
“哈?”
宋榆不解,老嫗便哼聲道:“咱們東陵鄉都是因為這牌坊這些年疑神疑鬼地鬧得沸沸揚揚,可不就是晦氣嗎?”
難道所謂的東陵女鬼的傳言,與這座牌坊有關?
沈樾舟忽地凝眉,與宋榆對視一眼,她隨即笑著替老嫗送下背上的背簍,抓著線索詢問。
老嫗揚起眉,看著牌坊的眼神帶著深深的厭惡和恨意,悵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