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絲絹上是一抹黯淡生鏽斑駁血色。
宋榆心髒一緊。
這是……
她一把奪過孫正義手上的手絹,不敢置信地吐出喉嚨中的字。
“都督?”
孫正義眼神躲閃,從宋榆手中搶過那張帕卷。
“郭小娘子,聽錯了,不是……不是……”
沈樾舟身邊,已經沒有了任何沈家人。目前深受他信任的孫正義並非沈家老仆,而是沈樾舟入仕之後從當今陛下手中救下的司禮監公公的幹兒子。
他幹爹乃當年司禮監掌印,先帝心腹,自幼侍奉先帝左右忠心耿耿。
可也是他,在當年選祁王還是當今陛下入西戎為質時,進言舉薦當今陛下,被通平帝記恨在心。登基後不久就以受賄操縱官員競選一事為由一杯毒酒將他送走。
孫正義當時被牽連,也差點因為幹親之由慘遭毒害。
是沈樾舟悄然保下了他,改頭換麵,成了孫管家。
所以,世人隻是到他身邊多了一位管家,卻不知道,這位管家其實,是個太監。
這個秘密當時也隻有她和沈樾舟知曉。
太監是皇室的專屬,沈樾舟著遭好心,屬實是在給自己埋雷。
他總是愛在這樣不該有善心的地方高抬貴手。
但孫正義這人,的確是擔得上忠心一詞。
從小黃門到官差太監,再該從鬼門關走一遭,成為都指揮使的管家,他這個人的嘴比誰都嚴,行事也比旁人謹慎圓滑。
今夜這一茬,恐怕是當真的嚇得不清。
沈樾舟臭脾氣她再清楚不過,剛愎自用,專橫武斷,又諱疾忌醫,絕不會讓旁的人知曉他的身體狀況。
宋榆陪他蹲在榆樹下,聲音是她自己都沒料到的沙啞。
“孫管家,你知道我有幾分醫術,命也在都督手中。”
宋榆摸著這張絲絹,心頭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著,悶得出不了氣。
她緩緩說服他。
“憑都督的性子,肯定不會尋醫問藥,就是喝藥也會打著其他人的旗號。更不會讓太醫和郎中知道他的身體狀況,”
“上次昏厥,這次咯血,下一次,還不定會出現什麼狀況。”
“不然……我去給都督診診脈?”
不待宋榆繼續說,孫正義幽幽一歎,語氣無奈又蒼涼。
“要是夫人還在……”
這個詞像是紮了刺,孫正義趕緊住嘴,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水光,緩緩起身。
他既沒有答應宋榆的要求,也沒有否決,渾不像聽見了她的建議,徑直往驛站的小食堂走去。
主子是挑食的人,自夫人走後,胃口更直線下降。人高馬大的,很多時候一碗白米飯就能湊合一整天,忙起來別說加餐,就是一口水都不願意喝。
成宿成宿的睡不著,便整夜整夜的處理折子。
就像是一根隻剩下了燈芯的燭火,加快步驟燃燒自己,直到油盡燈枯。
宋榆長久沒有說話。
逝去的時間裏,她隻是陷入了沉睡,對於外界的一切,無感,無知,更無心。
但對於活著的人。
是不是太殘酷。
可是沈樾舟,我們還會有結局嗎?
風給不了她答案。
柴火劈裏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