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翻騰滾湧，血色如築，她的身影消失在火海中，悄無聲息。
宋榆捂住胸口，一時間氣血難平。
船上的石脂足以將整個船身燃燒成火海，隻要她拉下閥門，石脂流入香江內，烈火一燃，根據這個時代的救火手段，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安然無恙地離開此地。
她想要殺的人，也必定死。
溫燕燕分明已經準備了很久。
從這三個月縈繞在東陵鄉和江南官場上的女鬼案，再到費盡心機搜尋這些石脂，為的就是報仇。
可溫燕燕最後沒有按下能讓整座船的人全部覆滅的按鈕。
是因為知道了齊小玉被殮屍入葬，還是因為內心中最後的良善。
背負著數年的屈辱和身不由己，她的內心或許早就扭曲，最後姐妹的死亡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她看到了自己未來的結局。
但她也曾幫助春香遊園的姑娘們自力更生，靠著一門手藝做到了淮南花船的一絕，也曾善心一念，給了自己逃生的機會。
人是矛盾的個體。
善惡都在一念之間。
她的惡，是剛烈到極致，是不擇手段的為了複仇。
可是造成她惡的緣由，卻是這個時代的每一個人。
而這件事情真真正正的受益者……
宋榆將目光轉向了心情不錯的賈敬安，船外駐軍的船隻漸漸駛來，賈敬安此時正指揮著船隻破船艙救人。
他又做回了那位愛民如子的督軍。
宋榆看著他板著的臉，蹦跳著跨過了甲板上的碎木殘垣，微微回頭。
東陵女鬼案真凶伏誅，沈樾舟的臉色卻不太好看。
沈樾舟走上甲板，段靖和張澤權左右替他開路，岸上早就被看熱鬧的百姓和軍官圍堵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
真凶雖然被找到了，可是似乎和沈樾舟來江南的案件沒有什麼太大的幹係，他們耗費周章被玩弄了一圈，耽誤時間精力，線索似乎又回到了原地。
他喝止住了宋榆，冷冷地看著她，眉心微蹙。
“你如何得知齊小玉的死？”
宋榆老實回答前因後果，覺得這幾天的腦子都不太夠用。
“除了驗屍日記，可還記載了其他的什麼東西？”
再沒有了。
宋榆倏而一頓，“我們剛在聽牆角的時候，溫燕燕似乎在說，她手上有什麼東西……”
沈樾舟盯著她，歎了一口氣，“本座沒聾，說重點。”
“溫燕燕要是真的手上有證據，為何還要煞費苦心地做著一套局？要是這證據真的能拿捏住賈敬安的把柄，憑借她的個性，又為何不直接上報？”
“她不信任江南的官場。”
沈樾舟側眉一愣，冷冽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掃，瞬間鎖定了重點。
“東西不在她手上。”
但根據賈敬安的態度和當時的情緒來看，溫燕燕口中提到的線索一定對他有莫大的威脅，所以他當時才會阻止錦衣衛行動。
因為他怕事情演變得不可收拾，但凡當時溫燕燕說出漏一些東西，他當時雖然大可以胡攪蠻纏掀過，可畢竟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把柄被錦衣衛捏在手中，就等於在頭頂上懸了一把斷頭刀。
所以，他執意上船，是為了親手解決溫燕燕。
而同樣的，溫燕燕最開始也是這樣的想法。
至於後麵她究竟為何改變了想法，恐怕是因為她發現錦衣衛可以製衡賈敬安。
讓他在船上死，報一時之仇，可他戰功赫赫，在江浙威名遠揚。就算死於非命，後世也會為他立碑鑄傳，令他青史留名。
可若是她口中所謂的證據能讓賈敬安身敗名裂，鋃鐺入獄，讓他這些年以來的經營付之東流，這才是溫燕燕最想要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