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也沒見西門慶派人來臨督和騷擾,想是真出門去辦事去了。王婆在慧心師太來的前幾天晚飯時還過來看看,到向來她也沒回來。這王婆大概是想:這潘金蓮一個婦道人家,丈夫死了,舅舅與小叔子又不在,沒個主心骨,能做什麼?再加上慧心師太,也不過是一個尼姑,這兩個人諒她們也翻不起大浪,隻不過是念念佛經,講講佛理罷了。用不著去守著,再說西門慶是很在乎這個潘金蓮,等事了之後,肯定會接回去做小妾。人嘛,好死不如賴活著,隻有瘋了的人才肯放棄享受榮華富貴的機會,得罪潘金蓮也就是得罪西門慶,何苦作惡人嘛!
這樣在沒有人臨視看管的情況下,我又一次找鄆哥幫忙。這小哥很仗義,二話沒說,仍舊雇了幾次雇過的棚車,清晨就帶著我出發,緊趕慢趕,中午時分就到了。
沒想到,慧心師太的翠屏庵,就在我娘墳■不遠的小山上,一條小溪把翠屏庵與我娘的墳隔在兩邊。
棚車就停放在山下的一家農戶牲口棚裏,鄆哥帶著我■著沿山砌好的石坎往上走。這山雖不算高,但要砌好這些石坎直到山頂,也是要花不少的錢。慧心師太出家,修庵堂,砌石塊,這都是要花不少的錢,窮苦人家連飯都吃不飽,哪來的閑錢修庵堂?想到這些,心中泛起幾分苦澀:佛家強調“眾生平等!其實哪裏來的平等!如果慧心師太的婆家出不起這筆錢或是有錢也不肯出,那慧心師太哪能在這種山青水秀的地方有個安身立命之地潛心學佛!象我這樣出身的人或是比我更窮,更沒有出路的人,縱是有千般心萬般意去虔誠向佛,能有這樣的條件嗎?
雖是早春,沒有冬天那麼寒冷,但早晨的■靄,一怪輕紗似的薄霧,由於沒有強烈的陽光照射,它們遲遲不肯散去,我與鄆哥邊爬石坎,邊想著事,看著這的周圍的景色,不由得想想跟小姐讀過的唐詩中的兩句:“遠望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不過是庵堂在薄靄中罷了。石徑在青翠的鬆柏林包圍之中延到山頂。修庵堂之時,必有講窟,出家之人是不必追求奢華,所以沒有栽什麼奇花異草,但鬆柏一年四季翠綠長青,在一般人心目中,又代表一種浩然正氣,所以這小小庵堂卻給人一種不同尋常的感覺。
漸漸走近庵堂,它的建築材料也不流俗,它不象一般寺院用的是青瓦紅磚牆,山門的門又厚又重。它是一座小小的四合院,小小的山門大紅漆,四周圍起的院牆雖是就地取材的山石,卻打刻得整整齊齊,那摞起的山石之間用的是糯米粥作的砌縫材料,這圍牆儼然澆鑄成一體,特別結實。裏麵的庵堂用的是青磚表達瓦砌就,庵堂的木梁柱沒有貼金、雕花,■得樸素、莊嚴。庵堂的殿堂並不大,殿堂四角翹起的飛簷。還掛著銅風鈴,一陣風吹來銅風鈴就能發出悅耳動聽的聲音,總之,這庵堂精巧剔致,品味超風脫俗,倒象極了禁慧心師太的人品。
敲敲山門上的銅環,一個年輕的尼姑約有二下多歲,一如慧心師太,一色的月白色僧袍,她麵目清秀,態度可親。未等我說話,便問,“請問施主是否姓潘?”我略帶驚訝:“你怎麼知道?”小尼姑說:“師付說‘如果有個美貌的女子,身穿教服而來,她姓潘,是為師的知己,直接帶到師付的禪房則可!”
鄆哥說:“金蓮姐,你與這位師父進去,我在山下等你了!”鄆哥下山,我便跟著小師付走進庵堂的小院子,這小尼姑年齡與我上下相同,但言談舉止顯得利落能幹。從小院子穿過中間的殿堂就是後室。殿堂中供的也是觀音菩薩,這是樽貼金的泥塑。觀音菩薩站在蓮花之上,左手持淨瓶,右手持楊柳枝,麵目慈祥。身上的衣袂飄飄,顯得極為傳神,觀音菩薩大小如真人稍高一點。據慧心師太說她出家已有三十年,這尊貼金泥塑保護得很好。所以塑象金光閃閃,周圍的牆也比其它寺廟的幹淨,不象是煙薰大燎的樣子,塑象前有個銅香爐,金麵燒的香燭都是上等的香燭,尤其是燒的那個香,我一聞就知道是上等檀香木製的香,小姐原來就是特別愛燒的那種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