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醫院大門口出來,那張單子躺在我的塑料袋裏。

遺忘症。

我沒覺得有多難過,隻是在想回去的路上坐公交還是打車。

打車隻能吃泡麵了,

坐公交的話依舊是吃泡麵。

我一步一步走回樓下。

那家便利店依舊開著。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看到那些霓虹的燈牌,亮著的光,讓我覺到有一點舒服。

我照舊的走進去,照舊拿到泡麵,照舊轉身拿了一瓶10塊的酒,照舊走到櫃台旁邊。

“一共多少錢?”

“14.5。”那女孩無精打采的說道,忽然又口氣嚴厲的喊叫著

“你真的一點都記不住嗎?你第七次問我了,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對的,我有病。”我抬起頭來看向這個售貨員。

我看著她,她看著我。

就那麼看著。

“你有沒有談過戀愛?”我腦子一抽,張口就來。

她麵色不改的說出來“原來你真的有病。”

我哦了一聲,扭頭往門外走去。

她突然喊住了我,“嘿!神經病,如果你不著急,可以在這等我下班嗎。”

我扭頭從貨架上拿了一個三明治,對著她搖了搖,“請我吃這個。”

“4.5,微信還是現金。”她直勾勾盯著我的眼睛,“不給錢就報警。”

我把三明治放在櫃台上,笨拙的翻到櫃台裏麵,她的驚呼還沒來得及發出聲,就已經被我抱住了。

這是我第一次擁抱一個人,是我從不曾感受過的溫暖。

我忽然覺得懷裏擁抱一個人是如此的幸福,仿佛在那個時刻我已經停滯在了被我遺忘的記憶裏。

我會忘掉的。

她也會的。

她用力拍著我的胳膊,我忽然發覺有點抱的太緊了。

我鬆開她,她大口喘著粗氣,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抱的夠緊嗎?”我淡淡的問道。

啪的一聲脆響,我攔住了她想要給我一巴掌的手,還沒來的及說句話,另一邊臉發出一聲脆響,然後開始火辣辣的疼。

她略帶嘲弄的對我說,“現在付三明治的錢,如果你還願意等我下班,就乖乖坐在那邊吃完三明治,如果不願意,那你三明治放回去,過來付錢,然後滾蛋。”

她頓了頓,“4.5就當你玩破梗的教訓。”

後來便利店陸陸續續又來了一些人,一個又一個拖著疲憊的身軀和麵龐,被生活無情強奸的人,在這個還亮著燈的地方買走一包煙,一個飯團,一個飲料,帶走一天最後得到的慰藉。

我看著外麵高樓的霓虹燈閃爍不停,目光隨著大樓上燈帶的移動而移動,恍惚間麵前出現了我記憶裏的畫麵。

我冷靜的意識到這不是真的,我現在正在坐在便利店裏等一個女孩下班。

不過這樣也好,把我即將失去的記憶變成一部電影,我一點一點看著,眼眶一點一點變的濕潤,最後我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後背猛的傳來一股大力,我突然抬起頭,發現剛剛睡著了。我麵前的大樓已經黑的七七八八,轉過頭看著那個已經呆滯的女孩。

“不是我說,大哥你是真的有病啊?不就要你4.5嗎,至於嗎?怎麼感覺你快哭死了?”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話來,我點點頭,“沒騙你,我真的有病,4.5也真的有用,我大概是快哭死了,但是我也記不起來為什麼哭。”

我轉過椅子看著她,“你是不是現在要讓我滾蛋了。”說罷站起身,自顧自的往門外走,嘴裏還念叨著“你別說了,我自己走。”

“不是你他媽的?”她張口就罵然後一個箭步上來直接揪住我,我一個重心不穩直接趴在了地上,她又著急忙慌的把我扶起來。她有點瘦,所以應該挺吃力的。

我小聲說“我沒事的,能走。”

她大聲說“你真讓我無語,你問我談沒談過戀愛,我沒談過,所以很慌張,我以為你很會談,怎麼看起來你也是個呆瓜……”

我一怔說不出話來,腦子裏麵亂七八糟一團線。

我坐在地上緩了半天,她就蹲在我旁邊。

“你覺不覺得地上有點冷?”我突如其來的一問問的她一頭霧水,“我還好啊,不是很冷。”我沉聲說,“我腿麻了,並且腚很冷,你能把我扶起來嗎。”

她又著急的把我扶起來,這短短的時間裏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那我們現在?是情侶嗎?”

她臉一紅,我才忽然發現這個女孩很蒼白。

像一件沒有經過雕琢描畫的白瓷胚,病態,生機,疲憊,青春。

我無法形容她的美麗,可是就是很好看。

她又開始語無倫次的解釋不停,我擺擺手,“那咱倆現在分了,你太好看,並且咱倆連名字都不知道,我覺得是騙我這種窮屌絲的仙人跳。”說罷起身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