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暫住的客房，許聆風洗了個澡，有些疲憊的靠在床頭，目光在手機屏幕上飄忽不定。
沉吟良久，他才下定決心般撥了個電話出去。
他這通電話是打給程漾的。
第一遍打過去沒打通，許聆風挑起眉，考慮了幾種他沒接電話的可能情況，隨即又準備打第二遍。
然而這次不等他再打過去，程漾的電話就已經回撥過來。
“喂……？”
電話那頭傳來熟悉清冷的聲音，夾雜著刻刀磨刻的細碎聲響，許聆風本來因為程月苓一番話而被影響的心在這一刻出奇的平靜下來。
暗嘲一聲自己太不冷靜，許聆風笑了笑，問道：“是我，你在做什麼呢？”
電話那頭雕刻的聲音停下來，幾秒後才聽程漾慢慢答道：“在看書，怎麼了？”
一點都不誠實。
許聆風想。
但也沒有戳穿他，隻是若無其事道：“閑下來了，問問你在做什麼而已。我過兩天就回去了，你記得好好吃飯，照顧好身體。”
“好。”
程漾答應下來。
許聆風沒再說話，也沒掛電話，程漾耐心的等了一會，一時摸不準許聆風的意思。
電話裏能偶爾聽見對方不那麼明顯的呼吸聲，程漾能感覺到許聆風的狀態不太對勁。
沉默了一會兒，程漾輕聲開口道：“許聆風，我想吃A城的蓮蓉糕。”
“我回去的時候給你帶些。”
“好。”
“程漾。”許聆風的目光注視著窗外的夜幕，話在嘴邊繞了幾繞，試探道：“你以前在浦元市待過一段時間？”
準確來說，應該是是京城，浦元市，浦元實驗中學。
聽到熟悉的字眼，程漾微微抬眼，望向書櫃上擺著的一座獎杯，杯座上刻著的名錄，赫然是：浦元實驗中學，奧數競賽一等獎，程漾。
“程月苓告訴你的嗎。”
程漾起身走到書櫃前，抬手撫了撫那座獎杯，過了很久才慢慢開口：“我的唯一一座獎杯還是你留給我的。”
六年前——
浦元市奧賽組決賽現場。
正是決賽的壓軸場，同時進行比賽的有兩組選手，共三十人。雙方賽場情況都十分緊迫，而最終贏得比賽的兩位分別是A組許聆風選手，B組程漾選手。
比賽結束後有半個小時休息時間，許聆風剛下比賽場，一群人就圍了上來，興衝衝勾住他的肩膀，大聲道：“恭喜許哥又贏下一場，拿了冠軍必須得請我們吃飯！”
“就是啊許哥，獎金有一萬多呢！———”
“請，必須請——”
許聆風彎眸笑著，跟著一夥人往休息室走。
A組選手的休息室跟B組選手的休息室僅僅隔著一條走廊，許聆風正走到門口準備推門進去，身後的人忽然扯了扯他，他停下腳，很疑惑的回頭看去，隻看見一個清瘦挺拔的背影。
“那個就是B組的奧賽天才，好像叫什麼…程….”扯他的那個男生指了指那個正靠牆打電話的背影。
“程漾。”
另外一個人接上他的話，馬屁道：“長得挺帥的，可惜沒我們許哥帥，還是個風一吹就倒的小白臉。”
“是啊許哥，聽說他前麵幾場比賽暈倒了好幾次呢。”
“這個小天才才讀高一吧，我記得他好像是咱們學校高一年級的，轉校生？”
“我去，這才多大啊，就參加高年級組的奧賽了？”
聽著身邊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許聆風輕笑一聲，抬了抬下巴，“最後一場比賽，我倒想好好見識見識這位天才。”
那道身影倚著牆低聲聽著電話，大概是發現背後有人在看他，稍稍側了側頭。
少年的側臉下顎分明，鼻梁高挺，嘴唇微微抿著，一副不好接近的模樣。
許聆風狀若無意般收回目光，擰門走了進去，催促道：“都進來，等會人家還以為我們在偷窺他。”
一夥人撇撇嘴，“我們不就是在偷窺人家嗎？”
“再吵你們請客吃飯。”
“不敢了許哥，還是你請——”
門合上的一瞬間，幾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走廊上程漾掛了電話，目光落在那道緊閉的門上，半晌，才捂著嘴咳了兩聲，回了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