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有些無奈,他不怕小人與惡徒,但唯獨怕與君子來往。他自認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人,但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不算一個好人。
隻能算是一個有一定底線的普通人,與這等真正的君子來往,總覺得不自在。
這也是為何他對稷下學宮很是好奇,但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深入了解甚至加入的意思,那並不是他的路,也非他的道。
來到一間房舍外,匡洛示意陳凡自己進去,便轉身離開,陳凡讓鍾洛在門口等候,然後自己推門進去。
“先生尋我何事?”他向荀子行了一禮,這是對於聖賢的敬意。
“你是一個特別的人,我想和你聊聊,僅此而已。你若是不願意,也可以轉身離開。”荀子示意陳凡坐下。
陳凡從善如流,也無半分拘束。
“先生想聊什麼?”
“聊戰爭?你不是善戰知兵嗎?”荀子似乎同樣也沒想好,便隨口道。
陳凡卻是搖搖頭,“我說我其實並不擅長治軍打仗,先生信不信?”
荀子想了想,“信!”
“為何?”
“因為我沒有在你的眼中看到對功名利祿的欲望,沒有對勝利和殺戮的欲望,同時對於生命,既有敬畏卻也有漠然,完全矛盾,但又真實存在。你這樣的人,可以打好每一場戰爭,但卻很難成為名將。”
“或許您說的是對的。”陳凡點頭,並未否認,因為他並沒有必須要戰爭的理由。甚至改朝換代,也不是不可以,對他而言,似乎並沒有太多的影響。
“我隻是看得太多,活的夠久而已。”
“那先生怎麼看待這天下?每年有無數百姓因戰而死,那您認為完全依靠學說與思想能消弭戰爭嗎?”
荀子搖頭,“並不能!人心與人性,是遠比天道還要複雜多變的東西。”
“那您認為大秦統一天下,能夠消弭戰爭嗎?即便不能完全消弭,但減少呢?”
“或許可以。所以我對秦國並無惡感,對於秦國的法製也沒有什麼意見。相比於其他六國,秦已經是難得的有生氣的國度。或許這樣的國家,最後能夠統一天下,給這場漫長而無盡頭的紛爭,畫一個句號。”荀子並不遮掩自己心中的真實想法。
見荀子如此說,陳凡有些好奇道:“那您不擔心嗎?當天下歸一時,可還會有您學說的位置?到那時,稷下學宮恐怕也不會存在,那般百家爭鳴的盛況也將一去不複返。畢竟對於一國之君王而言,所有思想和主張,其實沒有對與不對,隻有有用和無用的區別。”
“那便說明我的思想暫時不被世人所需,這有什麼值得遺憾的呢?若是當真無用,盛極一時,也終會消逝。若是有用,或許千百年之後,我的想法也會被人重新提起。我提出我的想法和學說,並不意味著我便需要將我的思想強加給別人!那與別人口中的暴秦有什麼區別?”荀子的話語,顯得輕描淡寫,理所當然。
陳凡佩服道:“您是一位真正有智慧的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