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一夜風雲歇過，瀟緣難得憊懶睡了個懶覺，等她掀開深綠色床帳往外瞧時，房間內的窗子不知何時敞開，外頭的雨露通通灑了進來。
那床帳上還掛了一串串晶瑩剔透的珠子，隨著她的動作碰撞作響，發出一連串清脆動人的聲音。
待到瀟緣換好衣裳，外頭已然燒起了茶，在屋內都能聽到茶壺滋滋作響的動靜。
“你怎麼起這麼早？”瀟緣推開房門，一眼便瞧見端坐在屋子中央茶桌麵前的牧青雲。他今日身著一身紅袍，衣紋繡了閃著銀光的蟒蛇。像是極襯他淡漠疏離的神色，手上還戴了一副黑色半指皮革手套，腰間纏了一條蹀躞帶，恰好窗外投下一束暖融融的光線，將蹀躞帶上一層淡淡的玉澤鍍得更為透亮。
又好似將牧青雲也包裹在這束暖光裏，整個人都透出一股柔和。
這一幕映在剛睡醒的瀟緣眼裏，就像是山川遇上流水，一陣觸目驚心的酥麻過後，便是忽然自心底源源不斷湧出的不舍。
這是為什麼？她來不及細想，就見麵前的男子抬眼輕輕一瞥她初醒時的朦朧情態，接著輕聲道：“茶已煮好，快喝。”
瀟緣聽話地坐在他的對麵，慢吞吞舉起了茶杯小口啜飲，不一會又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什麼問題？”牧青雲神色淡然，垂眸兀自盯著手中的茶杯邊沿，一副沉沉思考的模樣。
“………你怕不是昨夜吹久了風，將我方才說出口的話都教腦裏灌的風吹了個幹淨。”瀟緣麵無表情地盯著他，沾了茶的嘴唇漸漸透出血色，越發顯得一張俏臉明媚動人。隻是她眼裏不帶一絲情緒，嘴邊浮出一個淺淺的笑來，莫名透著冷意。
“你若是想問我昨夜去哪了，大可以直說。”牧青雲沒有因為她的變臉神情便有所動搖，照舊是不急不慢地斟茶給她。
“哼。這天下的公子還能去哪？無非是醉春樓，或是揚柳苑。”瀟緣淺淺笑著，語氣泛冷。
“我為何要去那兩個地方？”牧青雲抬眼直視她的目光，眼裏盡是坦然。
“那就要看公子你喜歡弱柳扶風的美人，還是驕縱明豔的嬌人了。”瀟緣懶得同他置氣，垂下一雙眉眼靜靜地飲起茶來。
“我不明白，為何你一副看透世態的樣子，卻又不舍人間煙火氣息，偏偏作出這般看不慣我們的情態。”牧青雲低聲開口道，“難道說你是穿越而來的神女嗎？還是自天上降臨的罪孽？”
瀟緣不作聲，仍是麵無表情地飲著茶，但不過一刻便沉沉道：“你若是願意這麼想，我也樂於奉承。”
牧青雲卻不再看她了，自顧自地收拾好桌上的茶具又淋灑了一遍便起身，準備繞過她走出房門。
“且慢。”正在飲茶的少女突然出聲，她將舉在嘴邊的茶杯稍稍移開了些，微微側過身，向著正立於門前背對她的牧青雲淡淡道：“我今日有事要辦，你大可以做自己的私事，我不會插手。”
“……….”
牧青雲隻在門前停留片刻，留下一句話便瀟灑離去，“知道了。”
………….
屋內是一派沉寂，窗外自是春光明媚。正是初春臨近，外頭的風雪都緩了不少，連帶著屋頂上的冬雪都被陽光曬融了。
“鄔青的氣候真是養人，還沒到春天便這般暖和，小二你說對吧。”瀟緣下了樓便尋了一處空位坐著點餐，彼時正是樓內清閑的時刻，不忙的店小二一瞧見她這位主客便歡喜的不行，趕緊上臉來巴結她，不一會幾盤清淡的飲食便上了桌。
“是、是，客人說的對，這個時候臨近新春，鄔青一般都是早早化了雪，百姓都等著播種呢。”小二笑嘻嘻的一邊上著菜一邊應著她，心裏頭卻盤算著如何從這位出手闊綽的貴客手裏多賺些銀子。
“嗯……”不知是不是察覺到店小二急切的神色，瀟緣從衣袖裏取出一枚銀子放在桌上，笑盈盈道：“辛苦店家的了，大早上便這般忙活。”
“不辛苦，不辛苦，有姑娘這樣的絕色蒞臨小樓，是我們的榮幸。”小二又是笑開了眼，趕忙收了銀子便要撤走，剛要轉身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下刹住了動作，對著瀟緣拜了又拜：“姑娘，早些時候一位公子下來同小的說，要姑娘您少沾些辛辣酸冷的食物，所以小的現在上的這一桌餐食裏是沒有刺激傷胃的菜品的。”
瀟緣愣怔了一會，繼而點點頭對他道：“多謝。”又見小二飛快消失在她眼前匆忙的模樣，莫非也是那人囑托的？
罷了罷了，不要多想。瀟緣微微搖了搖頭，閉眼睜眼間眼前浮現的又是另一幅場景了：一個身裹白色絨毛紅色圓領衫、渾身上下毛茸茸的女娃娃正踮著腳伸長脖子努力往這裏麵瞟，一副賊兮兮的模樣甚是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