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華家迎進了一位新婦。
一抬轎子,兩個隨身丫鬟,也就算入了門。
進門的時候下人遞的是莧菔草。莧菔草,棲蔭而下,無節骨,綣附而生。代表身份:側室,比妾還低,進不得宗堂,上不了族譜,說起來就是比下人高些,不過華府沒夫人,也沒妾室偏房,在女眷裏她也算是獨一個了。
雖然沒有宴請賓客,樂隊吹打,八抬大轎,但終歸有了名份,羅英是知足的。羅英,紅的新名字。前塵往事,也隨那個名字而去。這個結果算是預料之中,自己是不可能被風光大娶的,一來自己的出身不便讓人知道,之前被接出來就是為了給她洗白,一旦鋪張就難保不出什麼岔子。二來進門時身份低些,也不至於給那兩小子添堵。她有足夠的耐心,想有所得,進門是最關鍵的第一步。
因為是偏房,所以是打過鑼才能進門,雖然過程簡單,但也到二更天,債才回房。華先笠給她的身份是三小姐,卻不讓她行父女之禮,也不讓書華黔和書華離以妹妹來稱呼她。大家都知道她是新夫人的女兒,不過寡婦再嫁也不是什麼新奇事,又沒有旁的人,下人們即便有些許好奇,也不會多事。從出門到禮成,她都一直抱著白玉觀音像,觀音寓意招子和長壽,嫁娶時一定要由女童抱入新房,圖個好意頭。抱了四五個時辰,她手臂和脖子一陣發酸,一個小十五六歲的丫鬟把她領回房,對有些發愣的她說,“三小姐,您是要先沐浴還是先吃點東西?”
債反應過來,“我不吃東西了,你幫我打盆水來吧。”
丫鬟正要轉身出去,債叫住她,“等等,你叫什麼名字?”
“回三小姐,奴婢名叫雙弦。”
“雙弦,你去吧。”
雙弦應聲而出,債在房中的軟凳上坐了下來,無目的的環視整間屋子。
房間很大,布置得簡單而雅致,一個大三折的白玉荷屏風隔著外間和內室,依稀可以看見床前墜著的淡粉色紗縵。
“女人!”一個聲音響起,聲音平淡清冷。債像被燙到一樣,從凳子上立站起來,看著站在門口的華黔。
隻是一眼,華黔直接轉身往外走去。債馬上追了上去。華黔走得很慢,債埋頭跟著,保持在華黔身後兩三米。
走過一條掛滿燈籠的回廊,過一個庭院,上了一條石子路,路兩邊種著桂花樹和月季。還有一些樹和假山,在幽暗的夜色下形如鬼魅。
終於,華黔停下了腳步,清冷的聲音在桂花香中飄來,“叫你來是為了讓你知道一件事。”
債定住,等他下文。
“你知道你們為什麼可以進這個門的嗎?”沒等債答,他接著道,“是因為華離。”
他極輕的嗤笑一聲,突然逼進債,債本能的往後退,直到背抵上一根木柱,退無可退。她仰頭看著華黔,他盯著她的眼睛,“華離需要一個玩具,”看到債的眼神的突然一閃,他勾起嘴角,“希望你別那麼快讓他無聊才好。”似乎是想讓她消化一下,他轉過身,債的背挺直的靠在木柱上,看著黑夜裏他的背影。四周除了蟲鳴和風聲,萬籟俱靜。
“給你提個醒,”華黔又看進她的眼裏,“注意你的身份,”他頓了下,“玩具的意思你應該知道吧。”滿意的看到債的眼神抖了一下,“我不在乎他貪玩,但不允許因為外物使他受到任何影響。”他又進一步,債隻能挺著脖子把頭往後仰,他的臉離她隻有咫尺之遙,他俯視的眼神刻著她,語氣是篤定的毋庸置疑,“記住,你們的去留,隻要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