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說話那便是默許了，本官期待你的表現。
這幾日薑維感覺整個人都飄飄然，程野單獨以好友的身份前來探望數次，皆是無功而返。
薑徹從薑維的舊屋中翻出他的玉棋子來，想到薑維對博弈的喜愛，特地找謝必安用上好的金絲楠木打造了一副棋盤，獻寶似的端到薑維跟前。
兩人即便是不說話都知道彼此的意思，薑維心領神會，他端走用琉璃製成的其中一份棋子罐。
啟國早已經有了外頭引進的胡凳跟胡床一類，隻可惜大部分衣冠世族習慣了跪坐，加上坐上時姿勢不雅，更是難入啟國人心，不過有了這條斷腿後，薑維也可以名正言順坐在凳子上下棋了。
觀棋不語，後頭進來的薑駱溫見到這場景，隻是背著手站在一旁。
薑維的棋路變化莫測，每一步都縱觀全局留有後手，絕不把弱點輕易暴露出來，一旦遇到薑徹應對遲緩，抓住那一瞬間的猶豫直接以退為攻。
詭譎多變的棋路看傻了薑駱溫，這萬般不是八歲孩童該有的深度啊。
一局收場薑維難得高興一回，薑駱溫用屁股擠開身邊的薑徹，自己則是在薑維對麵落座。
“那就叫我也來見識一番你的招數吧”
薑維的棋風要是叫外人看來那定是軟弱無力，像是風中飄落的棉絮，一點即燃。可隻有內行的才知道，薑維這些以退為進，請君入甕的連環殺招叫對手膽寒，致人於無形中。
薑駱溫一場下來連連擺手，甚至後麵直接明目張膽用袖子偷棋，薑維看在眼裏卻沒吱聲，也算是保全薑駱溫長輩的麵子。
薑維配合著誇讚薑駱溫棋法，“還是伯父技高一籌”
屋內三個人都是人精，薑徹不想誇人，借著沏茶的由頭早已逃之夭夭。薑駱溫聽著薑維誇讚的話，高興得不行，說什麼也要讓薑維見識他別的路子。
一天下來薑維也就頭一把跟薑徹的對局算是動過腦筋，薑駱溫完全不會下棋，就是純粹來搞事情的。
薑維對自己這個投機耍滑的伯父可謂是又愛又恨。
——
夏元208年，十六歲的程野受吳郡太守宋約力薦，出任布政使司宣撫使。
同年九月，童顏入京廢除袁恒，立廢太子袁敏為君主；十一月，君主袁敏不堪屈辱自刎於高牆之上，墜入護城河竟無一人敢尋屍；十二月，童顏立五皇子為少君主，自封護國丞相兼交州牧，統兵十萬。
夏元209年，十四州內災荒不斷，更有好事者撰書，舉兵自立為王，稱少君主袁泉德不配位，上天降災告誡眾生。
夏元210年三月，程野棄官歸鄉。五月童顏親率大軍剿滅叛軍萬餘人，屢戰屢勝，借君主口諭招兵買馬；同月，李超以天道不容啟國君主袁泉之名起義，一時間天下各地紛紛響應號召，平民、匪寇、落魄士族，形形色色的人皆用染血布條纏繞胳膊，他們打著名號肆無忌憚燒殺搶掠，多地郡縣失守。
寧州乃是偏遠蠻荒之地，消息閉塞，一時間竟成了啟國上下唯一穩定的地方，但此處侯府封地，又是學子往來最頻繁的州，自然是不能放鬆警惕。
京城童顏派兵四處剿滅叛軍，不消兩年便能了結，此時重中之重則成了如何護住寧州。
薑駱溫主張舍小保大，舍棄小的，維護住主要的幾座城池，後期可以慢慢拖延著糧草奪回。
程野拱手出列，“野自覺此法不妥”
“哦？說來聽聽”
“小城縣幾處乃是寧州重要的糧食來源，若是叫那叛匪占去，三年內難再自足，為寧州長遠打算，這些地方萬萬不能舍棄”
一旁的朱公明拱手出列反駁道：“若是按汝之言，寧州總兵僅有兩萬人，豈不是四散開來三天內全被拿下？小兒之言，怎能上得了台麵”
“非也，寧州百姓流離失所，骨肉相食，難不成是朱兄想見之景？”薛瑞道。
“哼，一派胡言！將明駕於高處，不知是何意，明可受不起汝等小輩抬舉”
程野皺眉，知道這四散的法子絕對會將寧州拖入烈獄，舍小保大才是正道，可就是見不得那些百姓受苦。
薑維就站在那當擺設，他明白此刻的程野還懷揣著理想抱負，是個有血有肉的少年，而並非自己遊戲中那個殺人奪物的惡人。
隻可惜若他一輩子如此，那便真就隻能止步於此了，程野不是不知道破局之法，就是怕說出來的後果太可怕。
寧州完全可以去乘火打劫，借著造反之人的名號去洗劫幾個州，得到充沛的糧餉，抓到合適的壯丁來擴充整備軍隊，隻需五萬人馬，屆時不費一兵一卒便能嚇退來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