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方至卯時,趙慕便睜開了眼,對上窗欞外尚且漆黑的夜。
昨夜閑聊後本來隻打算閉目養神到天亮,想不到竟是睡著了。
以往但凡附近有他人的氣息她都是睡不著的。
除了慕昭。
自她醒來那日她便發現了,慕昭身上有種莫名讓她想要去接近的氣息,那種感覺很熟悉,似乎她就該一直待在慕昭身側。
與此同時,她能感覺到自己遺忘了什麼,卻又有一個念頭,不斷告訴她她是蠱奴。這個念頭似是在她腦海中徘徊已久,像荒草般無盡生長,直至侵占她全身骨血,她才醒來。
她第一眼所見便是慕昭,墨衣青年身形修長,麵容俊美非凡,一雙桃花眼裏盛滿了驚喜與擔憂,那眸子裏是切切實實的真情,她看得清晰,心頭一震。
於是她果斷選擇了認其為主。
與其懷揣著未知的身份等著未知的主子,不如自己選擇一個,沒準未來還會是自己的退路。
她不清楚慕昭對她究竟是何種情意,隻能確定目前看來,他是緊張她的,所以她故作卑微惶恐,一點點試探。
第一次試探便是名字,她先告知他自己失憶之事,而後說自己名喚阿慕,對方果然看出了她耍的小心思,卻很是自然地一笑而過,甚至小心翼翼,對她裝出來的害怕極盡安撫。
但這並不能說明什麼,人的耐心都是有限度的,當一個人對一件事或一句話數次重複,卻起效甚微時,再有耐心的人也會產生厭煩。
故而她要不斷試探,試探對方對她的耐心。
她一次次地在他麵前輕賤自己,做足了一個失去記憶後忐忑不安謹小慎微的蠱奴該有的卑微模樣。
任何一點點小錯她都無限放大,隻為看看,慕昭會在何時說倦了那些溫言軟語,好讓她看清自己一個無甚用的蠱奴在他心中是什麼地位。
也為了讓她看清自己若是遇上這蠱的真正主人,慕昭這條後路會不會有用。
可一次次的試探,反而讓她懵懂。
這人像是對她沒脾氣一般,無論用同樣的話語安撫她多少次,他都不厭其煩,依舊同最初般溫柔耐心。
“按照你的意願行事便好。”
“你沒有做錯事,你在我這裏也永遠不會有錯。”
“你想救人或是殺人,隻要你認為對的,那便是對的,我會站在你身邊。”
“別自稱屬下,稱我。”
“阿慕,我一直在。”
“阿慕,永遠不會不要你的。”
“阿慕,別怕我,好嗎?”
他一直用自己最溫柔的一麵引導著她,試圖讓她從惶恐中走出來,試圖讓她不再小心翼翼。
趙慕不明白,不理解。
或者說,她在害怕這樣的溫柔。
讓她覺得不真實,她不願相信。
慕昭曾說她們是莫逆之交,她是嗤之以鼻的。
一個蠱契奴,一個明顯身份不凡,雲泥之別,怎麼可能有交集,更遑論莫逆之交。
唯一的解釋,就是她有用,她的蠱契奴的身份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