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1 / 3)

在鍾楚安過往的記憶中,記得最多的就是夏天。似乎南方的夏天就代表了整個南方一年的天氣,要麼雨下個不停,要麼太陽曬個不停。總之對於他們六零年代出生的人來說,他們的日子就好比這南方的天氣,一時大雨傾盆,一時陽光大作。

鬼才知道從他們小的時候,一路走來到現在,他們到底經曆了什麼,他們也似乎不是很願意去回想那段時間裏發生的事情,刻意的去忘記一些東西,日子才能正常過下去。隻是有些東西,注定是一輩子都忘不了的,當他們從那段不願回首的往事中,走到現在時,隻是把時間在他們身上所留下的痕跡給衝淡,變得不那麼深刻而已。隻要沒人提,他們也就全當遺忘了,但要有人提起,被時間衝淡了的傷疤,就會跟著隱隱作痛起來。

在鍾楚安聽到田康榮生病的消息時,他才又一次的回想起,他小時候的事來。這個他一直叫康伯的人,和他已經去世的父親,是一輩子的朋友。他們倆的關係就跟鍾楚安和田旭光兩人的關係一樣,既是同村寨的村民,又是同一個大隊的隊友。他們也都是打小就認識的了,細算下來田康榮同鍾楚安他爸,年齡相差不會超過三歲,所以從鍾楚安能夠記事起,印象中的男人除了自己的父親外,就隻有田康榮,和跟他從小玩到大的田旭光了。

那些年誰家的光景都不好,鍾楚安他父親和田康榮在地裏幹活時,鍾楚安就跟著田旭光在田埂邊上玩,待到活幹完之後,田康榮和鍾楚安他父親並沒有急著回家,而是坐到了田埂上抽起煙來。那時候成條的煙很貴,沒有幾個人可以抽的起,一般都是自己弄些煙絲,用紙卷著抽,所以那個時候,對田康榮他們來說,紙和煙都是稀罕物品。

在勞作了一天之後,除了吃飯,最開心的莫過於能夠抽上一支自己卷的煙。每到這個時候,鍾楚安和田旭光都會好奇的看著他們,從嘴裏吐出的每一口白色的煙,那時的他們也想嚐試一下,這到底是什麼好東西,竟然能叫人如此享受。

也許在鍾楚安和田旭光兩人小時候,除了對吃的有所渴望外,就數對抽煙有所渴望了。因為他們都印象深刻的記得,有一次田康榮和鍾楚安他父親,像往常那樣坐在田埂上抽煙,他們好奇的湊近圍觀時,田康榮吐了口煙,半眯著眼很享受的對他們倆說,

“嘿!這可是好東西,比吃飯管用。”

“這東西還能管飽肚子?”鍾楚安張大著眼睛驚訝的問道。

隻見田康榮,又抽了口煙,輕輕地搖晃起腦袋對鍾楚安說:“這東西,不管飽肚子,但能管你做會神仙!”說完,田康榮和鍾楚安他父親都笑了起來。

“那能管做神仙,你們怎麼還不到天上去?”同樣驚訝的田旭光也跟著問道。

田康榮聽後笑了笑回答說“要我上天當神仙了,那誰來管你和你媽?”

“那你把這好東西也分點給我們,我們不就也能夠跟著你一起到天上做神仙了嗎?”

聽完田旭光的回答,坐在田埂上的兩人瞬間就大笑了起來,好一會後,田康榮才緩過氣來對田旭光說,“你現在還太小了,不能吃這個,你媽雖然是大人,但女人也不能吃這個,你和你媽都不能吃這玩意,那你們也就不能跟我一起到天上去當神仙了,那爸爸一個人在天上就會很孤獨,會想你們的,你們也會想我的,所以爸爸才不飛到天上去當神仙。”

就在田康榮一邊瞪著眼睛,樣子像在逗小孩玩,一邊比劃著手中的煙時,鍾楚安突然來了一句,“那田叔叔,天上的嫦娥,織女為什麼能夠做神仙,難道她們也是吃了這東西,才飛到天上去的?”

這一問可把他們兩人徹底逗樂了,這倒不像是他們在逗眼前的兩個小孩,而是兩個小孩在逗他們。鍾楚安的父親索性一下就坐到了邊上的一個小土坑裏,他那身材坐到裏麵顯得有些滑稽,因為土坑太小,隻有把身子縮起來才能坐到裏麵,他一邊叼著煙,一邊咧開嘴在那笑,眼睛不知是因為煙熏得張不開了,還是因為笑的緣故,已經眯成一條線了,他臉上的肌肉也好像隨著他的情緒而起伏,這也讓他的表情搭配上了他此刻的樣子。在一旁早已笑的不行的田康榮,也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他眼前這兩個可愛的孩子了。

是呀!小孩就是天真、爛漫、可愛的,似乎在小孩子身上,用上所有美好的詞都不為過,在他們純潔的心靈世界裏,並不會因為他們所身處環境的惡劣而遭到破壞,他們這些難能可貴的品質,使得身處困境中的人們也能夠感受到歡樂。

田康榮實在是笑的不行了,就連煙都不想抽了,此刻的他漲紅著臉,頭上那茂盛的發絲似乎又膨脹了些,這一頭烏黑的頭發是他最為驕傲的,畢竟在那個連飯都吃不飽的時候,還能夠長出這樣的頭發來,也實屬少見。田康榮聽別人說,這是因為他還在母親的肚子裏麵時,就吃了很多的東西,所以才有營養能夠長出這樣的頭發來,而他肚子上那三條又粗又深的褶皺就是證明。

即便人們不願意去相信這樣迷信的話,但當他們摸著自己那一頭又幹又黃的頭發時,再對照自己肚子上也沒有那樣深刻的皺皺時,他們也就勉強的接受了這個事實。也許是因為在當時,吃的比別人多,就意味著能夠比別人走的更遠,所以在當時,沒有什麼是能比長命百歲更叫人歡喜的了。

如果是這樣,那田康榮就是真正的贏在了起跑線上,畢竟當他還在娘胎裏時就已經比別人跑的更遠了,因此田康榮很是自豪,自己能夠有這樣一頭看起來烏黑的頭發。直到後來,鍾楚安父親去世,鍾楚安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田康榮那一頭的黑發,就因為他在還沒出生之前就已經吃的比別人多了,所以他父親沒有挺過來,而田康榮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