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你這又是何苦呢?”
魯大始終想不明白,韓遠岫為何對趙浮嵐如此執著,二人無非是兒時有過幾日相處,但兩小無猜最易隨風逝,說不定趙浮嵐早就忘記了那段經曆。
否則,她又怎會認不出隻是長了頭發的韓遠岫?
韓遠岫沒有回答,向他與魯嬸告辭後,便起身離去。
望著他衣袂飄飄的背影,魯大搖頭歎氣:“哎!大郎看似為人淡漠,實則最重情意。”
“隻可惜,對那趙三娘不過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離開魯家小院後,韓遠岫沒有回府,而是再次來到趙府,熟門熟路地翻牆而入。
但這一次,他不是為了守株待兔,而是徑直走進了“浮嵐軒”。趙浮嵐曾經居住的院落。
第一次,他產生了一種窺探的心理,環顧著周遭的枯枝敗葉,想象著這裏曾經的繁花似錦。
少頃,他的目光移向了一棵還算茂盛的香樟樹,在它粗壯的樹枝上掛著一個秋千,正隨風搖曳,發出了細微的“吱呀”聲。
他走到那裏,推了推吊繩,臉上掛起了笑意,仿佛看到了趙浮嵐蕩秋千時的畫麵,聽到了她的歡聲笑語。
“她曾經,應該很快樂吧?”
順著秋千蕩起的方向,他望見了一排大雁正飛過落霞,共舞黃昏,驀地意識到,物是人非,他應該等不到趙浮嵐了。
“她不想回來觸景傷情!”
韓遠岫收回視線,也斂起了笑意。
隨即,他朝主室走去,又在搜尋一番後,拿起了擺在書案上的一個筆筒,吹了吹上麵的灰塵,喃喃自語:“我挨你一巴掌,拿走一個被你棄用的筆筒不為過吧?”
……
“賣報了賣報了!青鳥小報……”
翌日,不到辰時,報童就揮舞著手裏的小報,沿街叫賣,盡管其手中還有別的小報,但拿在手裏吆喝的仍是青鳥小報。
“給我來一份!”
“不曉得今日的青鳥小報又會講什麼權臣醜聞。”
“或是皇親國戚的風流韻事。”
懷著好奇尚異的心理,今日份的青鳥小報同樣供不應求,短短一上午時間,便一搶而空。
可當人們看到上麵的內容時,不免大失所望。
“怎麼是上巳節的事?”
隻見小報上寫:“春和景明,人們相約祓除畔浴,洗去宿垢,去除晦氣,福澤一整年。”
“祓除畢,迎春賞遊不可少,西湖岸邊,男子朱服耀路,女子錦綺粲爛,正應了《詩經·鄭風·溱洧》裏所描繪的情景:‘維士與女,伊其將謔,贈之以勺藥。’”
“文人墨客則士臨水宴飲,吟詩作賦,一派祥和春日。”
看完後,眾人又一改先前的失望之色,沉默良久,似在回味著昨日的上巳娛春禊。
片刻後,一名士子率先開口:“今日小報的內容雖無獵奇奪目,卻如春風沁人心脾。”
“是呀是呀!咱們老百姓的浮生之樂於權貴而言,輕如鴻毛,可對我們自己來說,卻餘味無窮。”另一人點頭附和,並有感而發。
“洛陽紙貴,此報亦是。”那名士子莞爾說道。
他正準備把今日份的青鳥小報好生收起,忽地又停下動作,看向了左下角的位置,“誒…這裏還有一行字!”
“還真是!”
另外幾人很快發現,左下角還有一行宛如螞蟻的小字,於是紛紛虛起眸子,湊近閱讀:“世風日下,竟有斷袖之癖者混入祓除人群,當眾調戲男子,寡廉鮮恥狗彘不若!”
“嘖!居然還有此等事。”
“咱們臨安城也變得澆風薄俗了。”
“怪誰?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以為還是趙公當權時,有朱老等人匡時濟俗,現下,連道學都被斥為‘偽學’了,我看啦,禮樂崩壞是遲早的事!”
左下角的這條新聞看似隻是多加的一筆,實則指桑罵槐,發人深省。
但邸報並未就此大做文章,同樣寫了前朝後宮的上巳活動,隻是文風頗正,於百姓而言,毫無閱讀之趣,唯有文後一篇前不搭邊後不著調的打油詩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有家不回,不怕進賊?賊不走空,順手牽羊!”
文後,還有一張像是隨手畫的筆筒,看得眾人一頭霧水。
“啥意思啊?”
……
“啥意思?他韓遠岫翻進了我家偷走了我的筆筒!”
這首暗藏玄機的打油詩旁人看不懂,但趙浮嵐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筆筒,進而看穿了韓遠岫的用意。
“他在挑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