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聲陌聽著程澤周的聲音好遠好遠,清楚又模糊。

明明是咫尺之遙,卻覺得寸步千裏。

身上的涼意忽然散了,日光明晃晃地落在眼皮上,刺的她有些睜不開眼。俞聲陌才發現,今日的街上,不僅很吵,還很曬。

她看到程澤周的衣襟與袖子上都沾了血,在青色的衣袍上豔的鮮活。她還看見程澤周一臉急切地繼續走近,伸出手來……大概是想扶著她吧。

俞聲陌隻來得及扯出一個笑容,還沒告訴程澤周莫要擔心,眼前越發濃厚的黑影便吞噬上來……她再站不住了。

“聲陌!”

看著程澤周,她知道可以暫時……暫時放縱一會了。

豔陽當空,烈日中天。街道兩旁的高屋落下一片陰影,遮了半許貪涼。

程澤周接下俞聲陌癱倒的身體,耳朵聽著她微不可聽的話:“莫叫……莫叫、璿姐姐…知道、了。”

這話倒叫程澤周冷靜下來,若是秦璿出事,俞聲陌便說不出這話了。

“聲陌,”程澤周叫著她的名字,“莫要再多想了,我帶你去找大夫。”

周邊的人還是多,圍著沒有散。

程澤周看著懷裏的人,見她臉上一陣慘白,額前的發已經被冷汗打濕了,一派將不省人事的模樣……

現在不管回俞家還是程家都太遠了,路上的人也太多了,根本快不起來。

程澤周一咬牙,當即便有了算計,朝跟在身旁的人喊道:

“阿鬆,去找朱大夫,回小院。”

邊說著,程澤周攔腰抱起俞聲陌便往城南小院大步跑去。

走得這樣快,懷裏的人自然是舒服不到哪去的。可俞聲陌卻在在顛簸中,徹底地模糊了意識。

幸好,剛才俞聲陌走得並不遠,不過半刻鍾得時間,程澤周便到了小院門前。

他拿肩撞開門,大聲喝道:

“快來人。”

隨即抬步穿過小院。秦璿還站在廊下,身邊是還有等下人收好的清茶與鮮果。聽見程澤周的聲音急切,知道是出了事,趕忙迎來。

程澤周看見了秦璿,怕她擔憂,在她跟前想急急地說上一句。

不想秦璿什麼都沒問,一見程澤周懷裏俞聲陌,便連忙出聲催促程澤周:

“還不將人送到我房裏?”

程澤周一點頭,錯身過去。秦璿被他們衣裳上點點鮮紅刺了眼,抬腳跟上。

一陣兵荒馬亂了後,秦璿坐在床邊握著俞聲陌的手,眉間的擔憂毫不掩飾:

“大夫呢?”

“我剛叫阿鬆去請朱大夫了。”程澤周站在一旁,隔著屏風,不時往門口看去。

朱大夫離這裏近,大概要不了多少時間。

秦璿微微頷首。

門外,小語在門邊來回踱著步,看見阿鬆跑過來便張口問:

“朱大夫。”

阿鬆連汗都來的及擦:“朱大夫不在,醫館的門都沒開。”

“那你怎麼回來了,還不快去找別人?”小語音量都高了許多。

“我讓別的人去其他醫館請大夫了,怕公子和秦小姐著急,先回來告訴一聲。”阿鬆解釋道。

“哎呀,”小語一臉怒意,“公子和小姐最著急地就是俞小姐,來告訴他們大夫沒請回來,這不是更叫他們焦急?”

阿鬆站在廊下,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隻好轉頭又往外跑去:“我接著去找大夫。”

屋裏顯然聽見了兩人的聲音,秦璿大著聲音問:

“大夫呢,怎麼還沒請到?”

小語咬著牙,剛想說還沒有,就發現身邊的人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名字肩膀。小語望去,是方才跟著程澤周後麵進來的公子,看著很是年輕,是她沒見過的。

那公子朝她像是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後從她身邊過去,溫聲對屋子裏的人說道:

“可否讓我試試?”

聞聲程澤周與秦璿抬頭看向來人。程澤周有些驚訝,叫了聲:

“兄長?”

那公子小心地走來,說著:

“我略通岐黃之術,不知道澤周和這位小姐可否信我,叫我試一試。”

程澤周還在驚訝,秦璿當機立斷地讓開位置,衝來人點了點頭,說道:

“煩請公子勞心了。”

那程公子也不耽擱,坐在床腳,手搭在俞聲陌的腕上,細細把脈。

秦璿打量著這人:

這公子身著鬆石色的衣衫,端地是溫潤親和的樣子。比起陸辭顏的如玉公子,他更多了幾分山林的清淨祥和。

見他俯下腰把脈、眉眼裏盡是淡然與認真。

見此,秦璿莫名被安撫下來,掃開了些急躁。

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大概便是這種感覺了。

不一會,那公子放下手,像鬆了一口氣般,眉眼輕鬆下來。

“這位小姐無礙,隻是一時氣急攻心,心血沸騰,隻要好生靜養便可以了。隻是她本身身子就比旁人弱些,才會還昏迷著。”